这时，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旁边一直戴着铐子的徐泽光，以及同样被铐着的江潋月手腕上。
张德贵已经是面如土色。
目睹了徐建明两口子从狡辩到崩溃的全过程，又看到丁浩威亲自坐镇，他早就绝望了。
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栽了，踢到了阎王爷的门槛上。
丁浩威锐利的目光盯住他：“张德贵，把你的手机拿给我看看。”
张德贵浑身一颤，不敢有丝毫犹豫，哆哆嗦嗦地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双手递了过去。
丁浩威接过来，翻看了一下通话记录。
最近的一条，赫然显示着“徐建明”的名字，时间正是在他接到报警之后、赶到医院之前。
他把屏幕转向张德贵：“也给我解释一下。
出警前，你和案件当事人徐建明通电话，聊了些什么？
他是怎么跟你‘说明情况’的？
你要不想说，可以让徐建明说。”
张德贵最后的心理防线也崩塌了。
他低着头，声音带着哭腔：“丁支队……我、我检讨！是我糊涂！
徐建明……他跟我说是他前妻带人来闹事，打了人还嚣张。
让我……让我过来‘主持公道’，快点把人带走，免得影响医院……
我、我一时糊涂，信了他的鬼话，想着他是徐院长的侄子，就……就没多调查……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理！”
丁浩威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讥诮：“你错没错，不是我说了算。警风警纪是督察那边的事，不归我管。”
他看了一眼徐泽光和江潋月手上的铐子：“不过现在，你是不是该做点眼下该做的事？”
张德贵如梦初醒，赶紧跑到徐泽光面前，想要给他打开铐子。
徐泽光现在不屑于让这种人给自己打开铐子，就在张德贵跑过来之前，他随随便便就把铐了一只手腕的铐子打开了。
往张德贵身上一扔，张德贵吓得一哆嗦，本能地接住。
然后张德贵又来到江潋月面前，从腰间摸出钥匙，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咔哒”一声打开那副他亲手铐上去的手铐。
“江……江医生，对不起！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地道歉。
然后，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张德贵把那副刚刚从江潋月腕上解下的、还带着一丝体温的手铐，迟疑了仅仅一秒，便一咬牙，“咔嚓”一声，将自己的手腕铐住了。
他脸色灰败，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丁浩威不再看他，对肖锐说：“这里后续的取证、笔录，你们再完善一下。
涉及警务人员的违纪问题，连同所有证据，按规定移交督察和纪检部门。
这个案子，要办成铁案。”
“是，丁支队！”肖锐立正应道。
…………
警察押着人呼啦啦撤了，走廊里一下子空了不少。
陈志看着脸色还有些发白的沈芷瑶，对江潋月说：“姐，咱们还得再给瑶瑶好好检查一遍。
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彻底检查，不然我这心里不踏实。”
江潋月也是这个意思，刚才兵荒马乱的，检查做得急，她也怕有疏漏。
这时候就见刘主任急匆匆地出现在走廊那头。
她是刚才院办那边回来。
本来徐建明给院办那边打了小报告，给刘主任上纲上线，说她利用手里的职权拉关系、走后门。
可是刚刚产科发生的事，院办那边已经听说了。
徐建明都被抓了，他打的小报告就不攻自破。
刘主任这不就啥事没有的回来了嘛。
她可是不知道这边到底怎么样了，赶紧回来看看。
正好江潋月三人要找她。
刘主任先是让江潋月把事情给自己讲了一遍，听到徐建明和柳婷婷都被警察带走，她脸上闪过很解恨的表情。
只不过想到徐文斌还是院长，她也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脸上的笑意再也遮掩不住。
“来吧来吧，咱们这回不急，我安下心来仔细的给你检查一下哈……”
这次检查，沈芷瑶的心情和刚才更是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表姐陪着，虽然贴心，但看着周围那些孕妇都有丈夫忙前忙后、嘘寒问暖，她心里总忍不住冒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有点空落落的，好像自己低人一等似的，甚至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年纪轻轻，肚子这么大，却总不见男人，算怎么回事？
现在不一样了。
陈志就站在检查室外面，隔着玻璃，她能看见他时不时往里张望的身影，眉头微锁，眼神里全是关切和紧张。
护士喊“家属过来帮忙扶一下”的时候，他立刻就能推门进来。
刘主任一边操作仪器一边讲解屏幕上那些跳动的光点和模糊的小影子，说“宝宝很坚强，心跳很有力”的时候，陈志会立刻凑近屏幕。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然后长长舒一口气，嘴角忍不住就翘起来。
这些细微的举动，像暖流一样，一点点把沈芷瑶心里那点隐秘的不安和自卑冲走了。
她躺在检查床上，感受着冰凉的耦合剂和探头在肚皮上滑动，心里却热乎乎的，甚至有点想哭。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躲闪旁人目光的“可怜”女人。
她是堂堂正正怀着自己爱人孩子的准妈妈，她的男人就在这里，陪着她，紧张着她们母子。
这份底气，是表姐再贴心也给不了的。
检查结果很好，宝宝确实很顽强，只是沈芷瑶腰侧撞的那一下有些软组织挫伤，需要静养。
听到这个，陈志和江潋月才算真正把心放回肚子里。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中午了，陈志让司机把车开到了江边一家他很喜欢的私房菜馆。
店面不大，装修得古朴雅致，很安静，推开窗就能看见江上的美景。
菜上得慢，正好说话。
陈志给表姐和瑶瑶斟上热茶，自己却没喝，手指在茶杯沿上摩挲了一会儿，才有些迟疑的开口说道：“今天这事，都怪我。”
江潋月和沈芷瑶都抬眼看着他。
“怪我光顾着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没把你们照顾好。”陈志看着沈芷瑶，眼神里带着歉意，“瑶瑶，让你受惊了，还差点……表姐，更对不住，让你替我护着人，还挨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