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我三婶儿?给我介绍对象?”
对于陈志来说,这可能是自己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了。
要知道,这么多年以来,那位堂婶儿从来就没拿正眼看过自己家。
逢年过节见到的时候,她脸上的鄙夷不屑从来都毫不掩饰。
现在她居然上赶着要给自己介绍对象,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这也不是太出乎陈志的意料。
以前那位堂婶儿看不起自己家,但是上次在小区里偶遇,她们两口子那不是碍于乔小七的面子,去过自己家一次嘛。
刚开始往家走的时候,明显是很勉强的样子。
但是到了家里,看到自己家过得那么好,尤其是发现自己跟乔小七关系匪浅,这两口子的态度就完全变了。
等到吃饱喝足告辞出来,对自己一家人那个亲热就别提了。
陈绍义跟自己的老爹简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很明显,从前他们两口子有多看不起自己家,现在就有多么看得起自己家!
甚至这次这位教育局副局长的堂婶儿直接跨界出马,化身媒婆给自己介绍对象。
这得对自己家有多看好,才让原先那位烂了上眼皮的堂婶儿折节下士的?
这不是最大笑话是什么?陈志不由得笑了。
“看看吧,”表姐纤纤手指戳着陈志的额头,“刚刚还在打我的主意。
一听说有人给你介绍对象,看把你高兴的,脸上就剩两对大板牙了。”
还是表姐说话听着舒服,陈志笑得更灿烂了。
只是有个疑问:“表姐,那个堂婶儿要给我介绍对象,奶奶干嘛让你给我转达?
再说了,她要给我介绍对象,不直接来我家,干嘛又拐到奶奶那边去了?”
江潋月笑笑:“具体原因,我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个中原因只能你自己去猜了。”
并不是有什么要隐瞒陈志,她说的这是实话。
不但她不知道内中原因,连陈克俭和谢菊芬这两位老人,对这事也是一头雾水。
陈克俭跟大哥一家关系冷淡,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别说周韵华给陈志介绍对象,她们两口子到果园里来探望陈克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陈克俭作为陈绍义的亲二叔,最多就是过年的时候,陈绍义会礼节性的过来二叔这里坐一坐。
有时候带着周韵华,有时候不带她。
即使是过来了,周韵华也就是跟叔公公打个招呼,说声“过年好”,然后基本不大说话了。
至于陈克俭为什么跟大哥陈克勤一家关系冷淡,这事说来话长。
根本原因,出在兄弟俩的媳妇身上。
陈克俭的媳妇姓郎,陈克勤的媳妇姓朱,姑且一个叫郎氏,一个叫朱氏吧。
当年人民公社那会儿,农民都被限制在土地上,也就是在生产队里干活。
生产队里的活也不全是下地种庄稼,除了种庄稼,还有其他好多工种。
比方说生产队里有油坊,有豆腐坊,有铁匠铺等等等等。
陈克勤就是在油坊里干。
而陈克俭在生产队的果园里干。
后来集体解散,开始大包干,生产队的油坊就撤了,陈克勤专心务农。
而陈克俭承包了果园,他家就发了。
好像是尼采说过,人们嫉妒的不是遥远的伟人,而是身边突然略胜一筹的同伴。
朱氏就是这种情况。
小叔子一家富裕了,成了村里的首富,而自己家只是村里最普通的农民,这让她十分嫉妒。
而对于郎氏来说,自己家在大包干之后迅速富裕起来,超过了村里所有人家,她顺理成章的有些飘了。
这一对妯娌从此之后就开始了暗中较劲。
在前期的较劲当中,肯定是家里有钱的郎氏碾压朱氏,在各方面都稳压一头。
朱氏那个憋屈就别提了。
针对妯娌俩的明争暗斗,郎氏碾压朱氏,村里那些长舌妇也跟着煽风点火,两头撺掇。
甚至有的妇女还解读出了造成这种现象的深层次原因,那就是妯娌俩的姓氏。
一个姓郎,一个姓朱,明明一个是狼,一个猪嘛。
狼专门就是吃猪的。
朱氏被郎氏踩在脚下那不是明摆着事嘛。
这种解读传到朱氏耳朵里,她简直都要气死了。
后来陈克勤的几个儿子都比较有出息,大儿子和二儿子都过得不错,最厉害的三儿子陈绍义考上了名牌大学,走上了仕途。
而陈克俭一家的日子就开始走下坡路,尤其是谭培梅的抛夫弃子,把陈绍礼一家人推进了火坑。
这下两家的日子就完全翻转过来了,从此朱氏在各方面就稳稳的碾压郎氏。
不是说过嘛,贫雇农一旦翻身更狠。
朱氏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只要逮着机会,就要对小叔子和兄弟媳妇往死里踩——多年来那口胸中恶气好像永远都出不完的样子。
当年被碾压确实很憋屈,但是后来的报复也实在太过分。
而且她亲自放出话去,自己是猪不假,但不是家猪,而是野猪。
野猪多厉害啊,老虎都打不过野猪,野猪把狼拱死更是不在话下。
好吧,她就是这样,在本是一家人的大家庭里拱呀拱呀呀,种下仇恨的种子,开出复仇的花!
结出的果实就是把郎氏给活活拱死——不是,气死了。
你说两家的关系能不冷淡吗!
陈绍义作为国家干部,为了维持表面形象,以大局为重,逢年过节还来二叔这里坐一坐,那已经是高姿态了。
其实也不过是做给村里其他人看的。
他的两个哥哥则是连表面的样子都不做。
可是,就是这样关系的情况下,就在前天,周韵华突然到果园里来了。
而且不是她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一个皮肤白皙,身材高挑,戴着眼睛文文静静的一个年轻姑娘来的。
当然,年轻姑娘还帮着周韵华提着礼物。
陈克俭一看侄媳妇带着礼物到自己的果园里来,把他吓了一跳。
不夸张的说,现在就是从天而降一个仙人,陈克俭的吃惊程度,也比不上周韵华不年不节上门来得强烈。
面对侄媳妇,陈克俭直接呆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这……”
“二叔,近来身体怎么样啊?”周韵华亲热的打招呼。
“啊——啊啊啊……”
气得谢菊芬扯了他一下:“你是乌鸦啊,就知道啊啊啊,说话啊!”
“啊!啊啊啊!”
周韵华不以为意,笑得更灿烂了,拉过身边的文静姑娘:“书瑶,叫爷爷、奶奶。
二叔,这是我娘家的侄女,书瑶。
周末跟我回老家,我带她村里到处逛逛,顺便过来看看二叔。”
“啊——哦哦……”
谢菊芬只好把老头推一边去,她热情的把姑侄二人让到屋里。
侄媳妇带着礼物过来的,老两口赶紧泡茶,拿出储存的水果清洗。
谢菊芬还拿出俩果盘,装上“一只鼠”的坚果让小姑娘吃。
好一阵儿忙活,老两口这才坐下陪着客人喝茶聊天。
只不过闲聊当中,陈克俭一直在偷眼观察侄媳妇。
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端详这个“侄媳妇”是不是假的?
真的侄媳妇的话,从她嫁进陈家以来,就没对自己这个叔公公这么亲热过。
聊着聊着,就聊到男女婚嫁的话题上,周韵华说:“二叔二婶,你们看我这个侄女怎么样?
江州一中的教师,各方面都没得说,就是不会谈恋爱。
听说二志离了婚,现在又有对象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