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林丰文对本县的父母官肯定是相当客气。
客气几句之后,邢光韬把现在的情况大致通报给他,言语之中,肯定会有一定情绪,表达对陈志这个年轻人的不满。
最后还语带威胁:“林总,勇祥酒业非法聚集,这事肯定要严肃处理。
但是今天确实不能贸然动工。
一旦爆发冲突出现伤亡,这个责任谁也负不起。
你也不希望接手捷路达之后还没开始干,就先搞出这么一件大事吧?”
电话那头的林丰文略一沉吟:“我给陈志打电话。”
“你不用给他打,我把他叫过来听电话就行。”
邢光韬自降身价,目的其实就是让陈志当着自己的面聆听大老板的指示,这样就不会有任何误解和推诿的机会。
同时也向陈志施加压力,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陈志一听是林总让自己听电话,当即走了过来,接过邢县长手里的电话,并且按了免提。
手机里,传出林丰文的声音:“小陈,大致情况邢县长都跟我说了。
你不要那么急,不要离开现场。”
一旁的邢光韬听到林丰文的话,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
心中暗喜,看来还是林丰文老成持重,顾全大局,他这是准备命令陈志帮助县里的工作人员善后,把工程机械全部撤出现场,避免冲突升级。
林丰文继续说道:“现在我问你,邢县长到现场后,有没有向聚集人群喊话?”
“没有。”
“那邢县长作为现场负责人,有没有组织工作人员对聚集人群进行有效沟通,尝试平息事态?”
“没有。”
嗯?
邢光韬脸色大变,怎么感觉林丰文的语气不对呢?
“好,很好!”林丰文语气变得冰冷,“县领导不作为,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那么接下来,我要求你立即向县领导提出强烈抗议,并要求他们立即采取有效措施,确保我们项目的合法权益不受侵害。”
陈志说:“林总,跟县领导强烈抗议大概是不管用的。
刚才邢县长已经明确表示,今天不能动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正如您刚才问的那样,邢县长来到之后既不喊话也不采取有效措施。
反而直接要求我们撤出,这种消极态度,让我感觉好像邢县长不是来解决问题的。
而是替那些聚集人群说话来了——”
“放肆!”邢光韬怒斥一声,打断陈志的话,“你这是在质疑县政府的决策吗?”
邢光韬也是多年的干部了,养气的功夫自然不差,但此刻却是让陈志这句话惹得动了真怒。
直接不顾形象的怒了起来,指着陈志的鼻子:“我命令你收回你的无端指责,立即给我道歉——”
他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里林丰文的声音再次响起:“陈志,不许给他道歉。
你刚才说得很对,我正想那样说还没说呢。
说白了吧,我感觉邢县长跟酒厂那些人就是一伙的。”
邢光韬指着陈志的手直接僵在了半空。
他万万没想到,林丰文都六十多岁的人了,竟然会如此直白地指责自己,他怎么比陈志这个年轻人还彪?
邢光韬的脸色由红变白,嘴唇微微颤抖,显然被林丰文的话激怒到了极点。
说实话,他在本县为官几十年,认识林丰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没见过林丰文居然还有如此冲动和强硬的一面。
邢光韬可本县的二把手,在本地经营多年,树大根深。
常安县作为尧天集团的大本营,大部分产业都在本县。
林丰文说话如此冲动,难道就不怕得罪了邢光韬,影响集团在常安县的长远发展吗?
毕竟,官商关系微妙,一旦破裂,后果难以预料。
陈志已经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到邢光韬僵硬的手里:“邢县长,林总的意思很明确,我们只是希望项目能顺利进行。
现在我代表集团向县政府正式提出抗议,并要求邢县长立即采取措施,确保项目合法推进。”
邢光韬气得浑身颤抖。
陈志小儿,你这是在命令本县,还是在威胁本县?
可以说他当了这么多年干部,从未有人敢如此放肆地对他说话。
但是,他又无法发作。
要是此时跟陈志争执起来,那不就坐实了刚才陈志和林丰文的指责了吗?
那就真的变成酒厂一伙的了。
可是,真的按照陈志所说——哪怕只是装装样子——他堂堂一县之长,颜面何在?
邢光韬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冷冷的吩咐工作人员:“去那边,让酒厂派几个代表过来。”
很快,吴丰年和几名酒业公司的干部走了过来。
几个人手里拿着不少文件。
有的是当年轻机厂破产清算时跟兆宇集团签订的协议,也有他们提交的诉讼文书以及市中院刚刚受理的通知书。
邢光韬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对吴丰年说:“这些协议和文件当然没问题。
市中院立案也是依法行事,但这不能成为你们阻挠捷路达项目的理由。
这么多人聚集起来阻挠施工,已经涉嫌违法。
你们必须立即停止这种行为,赶紧疏散人群,恢复秩序。
不要妨碍正常施工。”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其实软弱无力。
可吴丰年说的很清楚,他们起诉当初的轻机厂,可轻机厂这个单位主体已经不存在了。
即使胜诉,也难以执行判决,唯一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就是轻机厂这块地了。
如果捷路达项目强行推进,这块地将彻底失去法律保护,他们的权益将无从保障。
所以吴丰年的诉求就是,等到他们诉讼终本之后,官司尘埃落定,捷路达才可以动工。
邢光韬一副陷入为难当中的样子,眉头紧锁,沉默良久。
然后看向陈志,语气缓和了一些:“陈总,事情既然如此,不妨各退一步。
县里会尽快协调相关部门,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还是希望你们暂缓施工,待法律程序明确后,再也不会出现后续争议,你们再施工,怎么样?”
陈志不用质疑的摇摇头:“邢县长,这不可能。
还是那句话,我们捷路达没有义务为你们的陈年旧账买单。
所以,请这些人立马离开厂区,不要妨碍我们施工。”
邢光韬的脸色黑得像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