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冰碴子前仆后继地撞向窗户,粉身碎骨。
仁何琪心想,玻璃一定很疼,但一定没有自己疼。他甚至有几次闭上眼似睡不睡的时候,感觉到了心脏停止跳动。
他抱着被子辗转反侧,不争气的眼泪流下来,润湿了枕巾,中年危机所带来的绝望感将他包裹。
可成年人的眼泪不值钱,仁何琪一肚子委屈,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按键都掉了色的旧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仁何琪好久才听见,拿起手机时发现已经有好几通未接电话。
都是妻子吕沁打来的。
仁何琪接起,吕沁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是焦急。
她抱怨着仁何琪为什么今天不来医院看孩子。孩子又发高烧了,医生再次建议早些手术,现在是最佳时机,有利于孩子术后恢复。
仁何琪挂了电话,来不及穿外套,跑下楼一脚油门往医院开去。
九岁的女儿躺在床上,面露难色。她看到仁何琪来了,眨了眨眼,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仁何琪握着女儿的手,五官以一种怪异的形状变换组合,不知如何是好。
自从两年前女儿查出了肺癌,每天花钱如流水。
家里条件本来就差,他东拼西凑,到现在借钱借的朋友没了,亲戚远了,就连单位里的同事也都绕着他走,生怕他一张口就是借钱。
仁何琪实在是没了办法,医生一再建议手术,可迫于经济压力,手术只能一拖再拖。
抚摸着熟睡中高烧刚退的女儿,仁何琪觉得自己很窝囊。一旁的吕沁什么也没说,她知道仁何琪也是有心气,没力气。
吕沁累得趴在床边睡着后,仁何琪独自坐在医院的长廊里,昏暗的灯光打在疲惫的脸上。
裤兜里的电话嗡嗡作响。
仁何琪接起电话,里面传来刺耳的声音。
“仁何琪,今天要你搞的方案为什么没搞!”王澜一开口就是质问。
“我……我孩子病了,我得去医院。”仁何琪这才想起,白天王澜曾让自己改一份方案,但他今天状态不好,一直走神,方案什么的都抛在脑后了,情急之下只能先托辞几句。
“仁何琪,我可告诉你,别以为你的职位升不了就不会往下降,你后面有的是人。你不能干的活,有的是人能干。”王澜怒吼道。
“我……”仁何琪刚想开口却被王澜的话噎了回去。
“你别以为张富城看重你,你就能一步登天,现在张富城死啦,可没人罩着你。”王澜的言辞越发激烈。
“我告诉你,这活儿你要是不能干,明天我就跟上面打报告,你给我收拾铺盖卷滚蛋!”王澜在电话里冲着仁何琪咆哮,把上司对他的怒火,发泄到仁何琪身上。
电话里传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一刀刀把人往绝路上逼。
仁何琪嘴巴张着,瞳孔放大,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王澜,老子告诉你,就你这种东西,迟早要被万人踩!”
仁何琪大声挂断电话,医院寂静的走廊里回荡着他的咆哮声。
他双手攥起拳头,一向温和的眼神里透出凶狠来。
这世上的路还没有走绝,留给他的还有最后一条路——犯罪。
第二天清晨,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被敲开。
仁何琪走了进来,与张辅斌对面而立。
“仁副总监有什么事吗?”张辅斌仰在椅子上,悠然自得。
仁何琪拉开桌对面的椅子坐下,他头一次在领导面前这么大胆,“我要当总监,那原本就是我的位置。”
张辅斌笑了,仰天大笑,他忍不住调侃道:“仁何琪,你怕不是想升官儿想疯了吧。”
仁何琪不苟言笑,神色凝重,只是又重复了一次自己的话:“我要当总监,那原本就是属于我的位置。”
张辅斌意识到事态可能不太对,正身坐起,半开玩笑地嘲讽道:“你觉得你凭什么能胜任总监的位置呢?”
仁何琪嘴角露出一抹令人难以琢磨的微笑。
他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来给你讲一个弟弟和司机为了钱而谋杀亲哥哥的故事吧。”
“你,有兴趣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