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桓晟第三次在桓氏公馆看见他了,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像一个退役军人般坐在大厅里,英俊且年轻。
举止却不似他人一般凌厉,只是他的眼神格外可怖,只要被人盯上,你便会觉得自己像是他的猎物。
但每当这时,桓晟便会冷漠地转过眼,他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更不愿意与一个陌生人进行无谓的对视。
与那人一同坐在大厅的,是桓晟的父亲桓天齐,他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嘴角含笑,眼底格外疲惫,他看见桓晟经过,便忙对桓晟说道:“晟儿,过来,这是你的舅舅。”
桓晟听话的走了过去,却没有叫舅舅,那个人和母亲长得一点也不相似,桓天齐对那人不好意思笑笑:“秦临,晟儿从小不爱说话。”
桓晟正是上幼儿园的年纪,只是他从小便喜欢把自己关在书房,他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所以至今都待在桓氏公馆。
尽管天天陪伴在母亲左右,可是桓晟丝毫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舅舅。
外公与爷爷从前是战友,很早之前便定下了婚约,父亲便遵照遗愿,娶回了青梅竹马的母亲。
等桓晟再见到秦临时,他正在花园的长廊上坐着看书,母亲正在一旁看着姐姐做功课。
“这是你的孩子?”秦临突然出现在花园中,对着母亲说道。
桓晟从此刻便对秦临这个人充满了警觉,只听母亲像是被吓到,急忙喊道:“晟儿,过来。”
然后将他护在了怀里,一旁的姐姐也害怕地躲在了母亲的身后。
姐姐叫秦千意,之所以不姓桓,是因为她是母亲收养的,所以跟着母亲姓,就连名字都是母亲起的。
比自己大六岁,爱穿白裙子,怕脏的小姑娘,有一双极美的眼睛,一开始桓晟是嗤之以鼻的,因为母亲收养她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自己过于自闭。
所以桓晟保持着一贯的冷淡态度,而秦千意也保持着一贯的不要脸。
她好像习惯去用热脸贴冷屁股,桓晟也不会骂她,只是会把她当空气,终于两人对峙一个月后,桓晟和她说了第一句话。
“这是我的。”然后一把夺过秦千意手中的书,因为太过用力,将这本书撕成了两半。
一向任桓晟胡来的秦千意,却发出嚎啕大哭,吓得桓晟当场愣住,他身高不高,秦千意因为是蹲在地上,桓晟便上前拍了拍她的脑袋。
依旧不发一言,但从此两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直到现在一年过去了,除了桓晟从来不叫秦千意姐姐外,其余的都步入了正常。
因为秦临的话,桓晟瞬间回到了现实,只听他说:“姐,我就是来看看你,和我的侄子。”
秦羽将桓晟搂的更紧了,却下意识地将秦千意藏在自己的身后:“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桓晟以为母亲很讨厌这个舅舅,但不明白,为什么秦临离开后,掉眼泪的反而是母亲。
桓晟从小不爱说话,表情冷漠,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因为有一位爱安静的母亲,她和桓晟可以一句不说的坐上一整天,如果不是秦千意的到来,他和母亲怕是可以相对无言的待上一周。
直到桓晟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秦千意也开始了初中的日子,只是她没有选择住校,而是天天来回跑,仅仅是为了自己有一个孤单的弟弟。
那天桓晟在走廊躲着秦千意,因为听说她周末要和同学去露宿两天,桓晟不知为何心里别扭,然后将自己藏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母亲和父亲吵架,他们应该经常吵架,只是桓晟没有听见罢了。
母亲不爱说话,大部分都是父亲的声音,父亲一向温和,说话的声音也不太大,只是母亲一贯沉默的样子,彻底地激怒了他。
“秦羽,那也是我的孩子,我亏欠你,所以再也没联系过齐莉,如今她走了,我不可能让小也没有父亲,更何况,我已经容忍了一个秦千意。”
秦羽没有说话,她紧紧捏住衣角,来克制自己忍不住流下的眼泪,过了许久她才说:“不是说好,旧事不提吗?你把晟儿给我,让我走。”
桓天齐看见秦羽依旧面无波澜,就像他要带回私生子,对她而言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她一向如此,什么都不在意,仿佛他这个丈夫对她而言只是空气。
“不可能,除了晟儿,你什么都可以带走。”桓天齐像是赌气一般说了出来。
秦羽脸色一白,不过也就是一瞬间:“这是等价交易,我希望你明白。”
桓天齐终于忍不住:“秦羽,这是家,我是你丈夫,晟儿是你的儿子,这他妈不是交易,你能不能有点感情!”
秦羽淡然挺直腰背,她所有的感情,早就死在了八年前那个孤独的雨夜,直到眼前这个自称为自己丈夫的人,温暖了她,也将她彻底打入地狱。
弟弟是父亲战友的儿子,因为战友去世,所以收养过来的,两人还不会走路时,便以姐弟相称一起长大,除了血缘,秦羽早就将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
也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弟,满脸都是泪水的告诉自己,他对自己有着多么龌龊的感情。
所以S市叱咤风云的秦二爷,军中的铁血领袖,将一个画家杀死在一个公寓里,一点也不奇怪。
因为画家的名气较高,所以秦临还是受了一些影响。
最后他只能选择自愿退役,而秦羽便带着画家的骨灰,用一纸婚约,嫁给了S市同样权可倾城的桓天齐。
躲开了秦临,一个人在孤独空旷的桓氏公馆内,贴满画家的作品,几乎都是自己的画像。
有素描,有色彩,几乎都是秦羽的模样,还有一幅最大的,是她赤身抱着一只白猫,眺望着远方。
画布上猩红的一点点,便是画家最后生命的颜色,也是秦临突然发疯持刀的原因。
这是一幅未完成的作品,在八年前的雨夜,她正在和自己的挚爱,做着最动情的事。
他们刚刚决定旅行结婚,画家要开画展了,秦羽就算父亲反对,也想与他在一起,却被秦临的到来,打碎了一切的未来。
“为...什么...”秦羽看着血泊中的爱人,呆愣的看着秦临。
而秦临却一句话也不说,将刀扔在地上,用绳子绑住秦羽的手,手指轻轻抚过,一遍又一遍,将秦羽的灵魂打碎,当着画家还未完全冰凉的身体。
她从未看见秦临掉过眼泪,他在S市说一不二,所以她想要什么,秦临都会瞬间为她办到。
包括她那时再想要与画家搬到浪漫之都巴黎去,仅仅因为说了一句巴黎真漂亮,秦临便为她买下了一整座公爵的城堡。
而如今的秦临,狼狈,可笑,赤红着双眼,滚烫的泪水尽数滴在秦羽的身上。
“我不会原谅你的。”秦羽冷冷地看着秦临,仿佛秦临的感情宣泄,在她看来就是一场闹剧。
秦临越发恼怒,但泪水依旧没有停止过:“就算停下来,你还是不会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