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也没有听见过沈裴之这么说话。
心口无意识的一紧,好像有一道电流飞快的流窜而过,我嗓音有些发不出声音,好一会儿才说:“你有什么好收的,隔着十万八千里。”
沈裴之低低的笑出声,“天黑了吗?”
我看向远处越来越低的落日,回答:“还没有,但是快了,现在晚霞很漂亮。”
“我这儿的夜空也很漂亮。”
“嗯。”
“瑜宝。”
“嗯?”
“我很想你。”
“……”
我还没有适应这种身份的转变,如果喝了酒还好,什么都没喝,不知道怎么就有点慌张。我咬了下嘴唇,“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两三天,慢的话归期不定。”
“好,你注意安全。”
东拉西扯说了很多,说起奶奶,连村口哪只爱叫的狗都没放过。但我们十分有默契的没有提柳晴,也没有提林娇,从天光明朗到夜幕降临。
我看着收拾东西的奶奶和阿姨们,埋怨道:“都怪你,我明明是来帮忙的,现在就我一个人偷懒了。”
“奶奶应该很乐意你偷这种懒。”
“为什么?”
“孙媳妇儿和孙子联络感情,她当然高兴。”
“……没正行。”
我挂断电话的下一秒,就见奶奶想把一个框子往身上套,连忙把手机插 进牛仔裤里跑过去,“奶奶我来!”
奶奶没有拒绝,笑着给我帮忙。
旁边的阿姨满脸艳羡。
“许婶儿就是好福气啊,儿子孙子都那么争气,孙媳妇也这么孝顺,简直是我们村的最大赢家!”
“就是就是,不过许婶儿啊,什么时候能喝到你们家裴之的喜酒啊?”
奶奶面不改色,拉着我的手慢慢走,“他们年轻人啊,都是想把二人世界过够了才结婚,这事儿我还真说不准,等下回那小子回来,你们亲口问他算了。”
两个阿姨对视一笑,转而道:“这里不就有个当事人嘛,还问什么裴之啊。”
“小瑜,快给姨一个准信儿,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这件事,我从来没想过。
就连跟沈裴之和好都是意料之外。
“我们……”
我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缓声道:“工作都比较忙,结婚的事情还得从长计议,等定下来,我一定会亲手把请柬送给两位阿姨。”
“好好好,那就好啊!”
“你跟裴之都长得那么漂亮,以后的孩子,不知道得多好看呢!”
“……”
就因为这句话,当天晚上我就做了个梦。
梦里有孩子软绵绵的叫我妈妈,阳光洒满客厅的房子里,连空气都是幸福的。
但梦里——
不见沈裴之。
乡村生活格外舒适,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天,上次那通电话后,沈裴之就没再联系我,我默认他的工作还要忙很长时间,也没有去打扰他。
马上元宵,奶奶兴高采烈的带我去镇上采买,按照习俗,当天得祭祀逝去的亲人。
“奶奶。”
我拎着篮子,跟着奶奶的脚步,“元宵节……就我们两个吗?”
奶奶从摊位上拿了东西放进来,看穿一切的眼神瞥了我一眼,“是想问,裴之的父母来不来吧?”
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您也知道,我跟阿姨……性格不太合。”
“不是你的问题,是她的问题。”
说到这里奶奶又叹了口气。
“她这个人啊,其实没有什么坏心眼,就是把有些不必要的东西看得太重了,说话又直来直去,难免不讨喜,别说你了,我都不太待见她,但是偶尔又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我也是这样觉得,所以才在每次她凑上来找茬时,都尽量,尽量不那么尖锐,毕竟他是沈裴之的母亲。
一路慢悠悠回家,路过一个学校门口的精品店,奶奶突然拉着我进去,“过年,还没给我们家小瑜买个礼物,挑条围巾吧,这红彤彤的……多好。”
买了条红色的针织围巾,七十九块钱,奶奶从她的包里拿出纸币付款。
“奶奶是长辈,应该给你买的。”
我笑着答应,“好。”
明天就是这个新年的最后一天,但该返岗的年轻人离开了大半,还剩下的都是不着急上班的。
人来人往的街道偶尔会看到两个牌桌,或是围在一堆下象棋,或是屋檐下的躺椅上老人眯着眼睛晒太阳。
我忽然明白,奶奶为什么这么喜欢乡下。
这人间烟火气,简简单单就能如意。
回到家里吃完饭,奶奶很早就睡下了。我拿着手机走到院子里,犹豫着要不要给沈裴之打个电话。
按现在的时间算,他那边应该是早上。
在忙?
手机转过去,又转过来,我的脚步也跟着来回挪动。
正当我下不定主意时,掌心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差点没吓我一跳。
竟然是……沈裴之。
我控制不住的扬起嘴角,过了两秒才接。
“你没忙吗?”
“嗯。怎么犹豫这么久才接?”
“……”他怎么知道?
我下意识往四周扫视一圈,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在院子里装了监控,“我……刚刚才从屋子里出来,怕吵到奶奶。”
沈裴之轻笑,柔声问:“冷不冷?”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觉得有股风吹过来,冷得我打了个机灵,裹紧衣服才嘴硬道:“还行,这两天国内天气回暖,不冷。”
这话又让他笑了,低低的声音从听筒里流淌而来,我第一次明白,以前戴曦所说的声音能让耳朵怀孕是怎么回事。
不知怎么脸有点发热,我低头踹着地上的石子,“笑什么啊,很好笑吗……”
男人嗯了一声。
“回头。”他说。
风安静下来,不远处的枝丫停止摇摆,这世间万物好像突然就被按下暂停键,只有我一个人的心跳,还有手机里浅浅的呼吸声。
隐约中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但我还是不太敢相信。
明明在大西洋彼岸的人,真的会瞬间从手机里钻出来,出现在这儿吗?
短短几秒钟被无限拉长,我回过头,穿着大衣的男人就站在门口的路灯下,风把枯黄的树叶吹落在他肩头,微微凌乱的发丝,将那一身沉敛矜贵的气质衬出两分野性,锋芒灼灼。
我心跳空了两拍,倏地笑起来,“你是哆啦A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