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帐篷里出来,我低头抓着身侧的衣角,风把冲锋衣刮得呼啦作响,就连身边的脚步声也被掩盖了大半。
我不知道沈裴之抽什么风,怎么突然要跟我一起。
要算账?
我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凌晨的冲顶,你别上去了。”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抬起一根手指指向自己,“你说我吗?”
里面躺着三个,他居然单独对我说让我别上?
“对,你。”
沈裴之单手揣在口袋里,负手而立。
他身上穿着军绿色的冲锋衣,挺拔的身姿迎着风,原本肌肤细腻的脸,也在短时间内变得略显沧桑,多了几分成熟硬朗的帅气。
“这条线路是第一次走,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别人,一旦出现任何意外,就算紧急下撤也说不准会有什么意外。”
“照你这么说,张弛他们三个都不能去了。”
“他们能去。”
我眼睛都瞪直了,“为什么他们能去我不能?”
“因为他们死了自己负责,你死了,谁负责?”
“……”
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回答。
不用想都知道,这话一定是面前的男人用来搪塞我的,先别说死不死,就是那几个人的身价也容不得他们出任何意外。
沈裴之估计看出了我在想什么,但神色依旧漠然,“既然来这儿不是为了登山,达到目的不就可以了?”
“可我现在还没有达到目的。”
我不打算退步,“谢谢沈总关心,但我身体素质良好,也没有任何不适,我认为我可以。”
话音还没落,一阵猛烈的风突然吹过来,我被吹得险些摔倒,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抓去。
沈裴之强有力的手臂掺着我,目光深邃。
“这就是你说的,素质良好?”
“……”
我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更因为眼前的境况有片刻惊慌失措,松开他的手站直,我声音不受控制的发颤,“那是因为沈总的话,让我一时走神罢了。”
他嗤笑一声,重新把手落进裤兜。
话茬就此止住,我也想不到还能说什么。
视线拉远,阳光下呼啦啦的风在远处形成一股气流,明显的在空中涌动。
我突然想到,SOL能不能抵挡住这样的天气?
兴许可以试一试。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看到沈裴之凝视我的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牢牢粘在我的侧脸。
他估计清楚说服不了我,那段对话后没再劝,只是阴阳怪气说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
雪山上的夜晚并不好过。
狂风大作,仿佛随时都会把帐篷刮走。
我紧紧裹在睡袋里,强迫自己休息。
睡着不知道是几点,凌晨我是被一只大手拍醒的。睁开眼,手电筒的灯光下男人漆眸里满是担心。
我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喃喃道:“沈裴之?”
帐篷门口弯着腰照灯的人是张弛,他也松了口气。
“姜瑜,你简直吓死我们了。”
我一愣,还没清醒过来,“怎么?”
“到时间出发了啊,在外面喊你好久都没动静,你也是心大啊,这种环境能睡那么死,知不知道沈裴之都快……”
“行了。”
男人声音夹着沙哑,打断他。
我这才看见沈裴之是半趴在我身上,估计进来的时候太着急,外面的雪都被踢带了不少进帐篷里。
他撑着手站起来,“没事就起来,有事就送你回去,行还是不行?”
“……我行的。”
我懊恼的闭了下眼睛,“抱歉,我睡太熟了。”
沈裴之幽幽瞥着我,那感觉仿佛在说“你睡眠是不错”,但这句话他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道:“给你十分钟时间,衣服穿厚点。”
我沉了口气,迅速把自己收拾完毕,等从帐篷里出来,其他人眼含关切,看样子已经等了我很久。
再次诚心道歉,我接过张弛递过来的早餐,问:“你们没事吧?”
“没事。”
他展颜一笑,不太明朗的光线里五官优越得像漫画人物,“哥几个天赋异禀,不过也多亏你的照顾。”
我点点头,迅速解决完路餐,黄伟铭从包里掏了一根很粗的绳子出来,“绑在腰上,以备不时之需。”
风雪极大,这样的环境无疑给登顶增加了风险,我要跟着一起上去,自然是不能拖后腿。
黄老师经验丰富,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一行人像串联的葫芦,艰难前行。
这座高耸的雪山美如诗画,它所设下的每一步障碍,都是为了把最震撼的留给最坚定的、最虔诚的、最勇敢的。
所谓见山,如同见自己。
大家都包裹的严严实实,没有人说话。
只有黄伟铭时不时大吼一声,确保每个人状态如常。
这次登上雪山的顶峰,对我来说是巨大的挑战,但那种对心灵的启迪和洗礼,也是前所未有的畅然。
赵旻渊带了相机,一通拍照结束,准备下撤。
“姜瑜,你是真厉害。”
张弛喘着粗气,苟着身体往下走,“我没见过哪个女人像你一样。”
我向来是经不起夸的,他的话刚说完,我脚下就差点滑了一下,就在我闭上眼睛准备滚下去的一刻,沈裴之伸手紧紧勾住我的腰。
我呼吸一窒,睁开眼睛看他。
都带着雪镜,看不清彼此的眼神。
但我知道那镜片下的眸子是何种深不见底,如磁铁一般牢牢吸附着我。
几秒后,他就着搂住我腰的姿势,单手把我提到平坦的地方,松开,“小心走路,滚下去是悬崖,会死得很难看。”
我:“……”
沈裴之不一样了。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我说不上来,但他之前对我那种咬牙切齿的仇恨,仿佛在这几天逐渐消散。
是户外让人心胸开阔吗?
我没有答案。
下山比上山快很多,等回到民宿正好中午,老板贴心的炖了羊肉汤给我们打火锅,烧热水给我们洗澡。
“怎么样,还习惯不?”
老板娘是个淳朴的女人,头上围着头巾,精致的五官掩藏在稍显深色的皮肤下。她没等我回答又笑着说:“想来也是没造什么罪的,你对象把你呵护得很好。”
我莫名地啊了一声,“我对象?”
“是啊。”
她理所当然道:“还担心你晚上睡不好觉呢,他是个合格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