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
我没应声。
“你之前不是一直问我想怎么样，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我自己。”
空气静静的流淌，我和他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那磁性低沉的嗓音像醇厚的钟声，一下又一下的砸在我心上，将过往的回忆悉数砸碎。
“我没有答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然觉得沈裴之的语气无奈又颓然。
他在看着我，“我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可以，我恨不得把你和和你有关的记忆一起埋了！”
我知道沈裴之说的是真心话，如果有得选择，他一定希望从来没有遇到过我。
我的手握紧又松开，刚才那点儿小打小闹的郁气，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散了个干净，我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蔓延上我的心头。
“往前看，不好吗。”
我声音很轻，在跟他说，也是跟自己说。
“我们都清楚回不去了，既然这样就好好往前看，认真生活，你会遇到真心待你的人，像……清欢，她很适合你。”
我并不是在帮许清欢说话。
那个女孩子虽然会耍点心机，出发点也不过是因为喜欢他，其他闪光点足以把这点掩盖下去。
最重要的是……都走到了订婚这步，他肯定是很喜欢她的。
想到这里，我觉得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舒了口气起身，“刚才谢谢你，我下午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还没走到门口，沈裴之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清欢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救过我一次，我答应过要照顾她。”
我眸光闪了闪，不愿意深想他为什么要给我做这种解释，淡声道：“用一生照顾也挺好的，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
离开他家，我打了辆车回公司，飞快的速度将窗外美景拉成一片模糊的面，光怪陆离。
陆尧看到我的手骂了半天，又非拉着我去了趟医院。
医生的意思是，幸亏处理及时，仿佛像这样程度的烫伤，起泡留疤估计都很正常。
陆尧拿了药出来，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听进去了没？”
“什么？”
“刚才医生说的话，你就没什么感想？”
“哦。”我点头，“是不是说明这家餐厅的汤挺新鲜，刚烧开就端出来了？下次我们还去吃。”
陆尧：“……”
他给了我一个没救的眼神，走前面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的状态不太对劲。
我在做什么？怎么能因为沈裴之的一点消息、几句话，就让自己陷入这种毫无意义的空旷之中？
我的事情还多得很，目前公司状况虽然回归平稳，但永远有做不完的工作，甚至因为前不久去请黄伟铭的事，实验室里堆积的工作都快成山了。
沈裴之是什么？
一个男人，一个过去，充其量——
算一个欠了人情债的债主。
他说的话未必有什么真心，我又何必自困其中。
想清楚这一点，我蓦地松了口气，回公司就和飞行小组的同事一起，一遍又一遍的测试外出测试样机，反反复复的飞行和调整，总算将所有数据都控制在了优良范围内。
黄伟铭的拍摄还有一段时间就要进入尾声，所有的素材拍摄完毕，他就会离开京城。
闲来无事时，他就跟我们一起试飞。
基于上次不太好的印象，我不太搭理他。
“小姜，我是不是哪儿得罪你了？怎么一对着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语气虽然还是生硬，但这么一长串的话说出来，和之前高冷大佬的形象已经天差地别了，是不是他们怪人熟起来都是这个样子？
我抬了一下遮阳帽，转过去看他。
“我说了，您会改吗？”
“不会。”
“那说什么？”
“至少你心里能好受点不是？万一憋出病来，我哪儿负的起这个责任？”
在京城呆了二十天，他的口音也被带偏了些，说话的时候也就多了几分人情味。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大佬，他这一身穿着，在冰天雪地里简直是奇葩一样的存在。
我故意错开先前的话题，问：“黄老师，您不冷？”
迷彩裤子一看就不加绒。
那薄薄的冲锋衣，怕不是单纯为了耍帅吧？
黄伟铭粗噶的眉毛挑了一下，却没有轻易被我绕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明显在记恨我，难不成我撮合你跟裴之，还撮合错了？”
我墨镜下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意外，随之而来的是沉默。
他或许是好心，却不知道我难以招架。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
原本我们俩都靠在树干上，此时黄伟铭起身往前一站就正对着我，“你们年轻人都这么拧巴？你要是真对他没任何感情我就不说了，问题上次你看他的眼神，分明就很有内容，喜欢就在一起，很难？”
我环抱着双手，静静听着他的教育。
他见我无动于衷，嗤声又靠了回去。
半晌，不屑的嗓音夹杂在风里，“也就是我把那小子当朋友，不然才懒得掺和你们的破事儿，你有没有想过，他既然愿意动心思，那就是还没有放下你。”
我眺望着远处的飞行器，说：“可是放不下，也不一定就是真感情。”
“呵。”
黄伟铭不置可否。
“感情向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碰就是伤筋动骨，但一辈子也不见得能遇到一次真心的，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级就会明白，哪怕没有结果，只是短暂的拥有一段，也比硬生生错过要好。”
他说完自嘲地笑笑，作战靴将那双腿修饰得修长有力，一步就迈出去很远，“走了，你们自己的劫，还是要自己渡，别人帮不上忙。”
我维持着原有的姿势，很久没动。
直到试飞团队结束工作，小夏走过来喊我。
“瑜姐，我们该回去了。”
“哦。”
我恍惚回神，脑海中依旧横着黄伟铭刚才那句话。
他说得对，自己的劫要自己渡。
我早已在泥潭挣扎多年，那么沈裴之呢？
他如果能渡，那场订婚就算搞出孙悟空大闹天宫的动静，恐怕也取消不了。
回公司开了个小会，最近的数据得出，软件算法的误差率能控制在最低，图像的稳定让观感接近完美，这也就意味着最新款机型可以大量投入生产。
专业航拍技术在国内已经很成熟，还能在这个赛道冲出一条路，对星灿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飞升。
所有人欢欣鼓舞，我也跟着心潮澎湃，在这勉强算得上走上坦途的时候，我等来了远航资本的撤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