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上头,我已经有点晕了。
望着他嗤笑道:“你难不成是想告诉我,这样纠缠是因为还在乎我?”
夜晚的城市总是人声鼎沸,这家餐厅生意很好,来来往往的行人从身边过去又过来,多少都会留下一点好奇的目光。
沈裴之垂眸,掩盖住那双深邃的眼睛。
他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近乎带着祈求的,“姜瑜,换个地方说,好吗?”
他的手还牢牢攥着我的手臂。
似乎只要我说不,他也会强制性的拉着我离开。
停脚看戏的人越来越多,我心里的憋闷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找不到出口。
“好。”
这个字从我嘴边吐出来,“我也想听听,沈总到底想说什么。”
虽然我已经答应,但沈裴之依然拽着我,像是怕我会跑一样。我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索性随他去。
餐厅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型公园,这个时间点,散步的大爷大妈已经回家,偶尔能见到零零散散的年轻人,边走边小声说话。
“现在可以说了?”
没有路灯,昏暗的环境里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沈裴之漆黑的目光紧紧盯着我,仿佛要把这三年落下的时间都看回来。
饶是再厚的脸皮,也经不住他这样的凝视,我有些不耐烦的甩了一下他的手,“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要回去了,家里还有人在等。”
我这句话说完,他总算有了点反应。
向前逼近一步强迫我看着他。
“谈恋爱了?”
“……”
我觉得很奇怪,他到底是哪儿来的底气,觉得这些私人事情还跟他有关系?
“是啊。”我神态自若,眼眸深处甚至带了点讥笑,“我已经换了几个男朋友了,沈总这么神通广大,连这点事都不知道?”
他被我噎了一下,哑声问:“谁?”
“你不认识。”
莫须有的人,我临时上哪儿想个名字忽悠他。
沈裴之呼吸沉了几分,低低的嗓音从头顶落下,“这三年,你有没有想起过我?”
我望着他漆黑的眼睛,心里突然漫出一股浓浓的悲哀。
是的。
就是悲哀。
沈家在国内商界占据着半壁江山,众人看起来光鲜亮丽,谁能想到内里腐烂得不成样子,堂堂总部执行总裁,竟然没有一个真心爱他的人,于是他只能把情感寄托在那些厚重的过去上。
三年前他问【你为什么不去看我。】
三年后他又问【你有没有想起过我。】
我的答案,其实一点都不重要的。
我艰涩的滚了滚喉咙,眼眶因为醉酒有些发红,“你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有。”
他固执的说:“有的。”
既然想要答案,那我就给他一个答案。
“没想过。”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当初要不是因为你妈,我妈妈怎么会遭受那么多年的煎熬?我又怎么会险些丧命?你坐了牢,我也用一条命赔你了。”
话音落下,我清晰地看见他睫毛轻轻颤了颤,眸里的痛楚几乎要掩藏不住。
我继续。
“沈裴之。”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从车里爬出来那一刻是怎样的如释重负,我就想……这么多年,我终于不欠你了。”
“后来出国,我想的就是远离这里的一切,远离你,重新开始新生活。”
“事实证明我做到了。”
“我完全从以前的阴影里走了出来,重新工作,恋爱。”
“我正常了。”
“你如果真的在乎过我,或者把我当成过朋友,难道不应该替我感到高兴吗?”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我忽然觉得有些缺氧,强撑着才勉强站稳身体。
萧亦寒这个……混账。
那到底是什么酒?
后劲儿也太强了。
沈裴之沉默了很久,脸色虽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稍微注意一下就能发现……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已经碎了,幽幽地、无声地、沉入深处。
他终于松开了手。
薄唇抿得很紧。
又过了一会儿,我才听见他沙哑的声音说:“对不起。”
我脑子里的眩晕一阵一阵,有点没听清,靠过去了点,“你,说什么?”
“对不起,瑜宝。”我眼前已经恍惚,就连他那张脸都在不受控制的乱晃,“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受到了那些伤害,才让你背井离乡这么多年……才让你这么恨我。”
“……”
什么啊。
我没有恨他啊。
我想这么说,但一开口就是个酒嗝打出来。
完蛋……奶糖肯定嫌弃死这个味道,而且喝完酒呼吸都带着酒精,今晚应该不能跟她睡了。
我想到这里就皱起眉头。
沈裴之伸手一勾,轻轻将我拥进他怀里。
熟悉好闻的味道包裹而来,我完全没有多余的脑子思考,不假思索的就蹭了蹭。
沈裴之浑身一僵,随后苦笑道:“我确实应该替你高兴,但是我没有办法去想……想象你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一想到那种可能,我就觉得自己要疯了。”
我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有。
但眼睛有自己的想法,酸酸涩涩,有什么将要夺眶而出。
“我想回家了。”我说。
“瑜宝。”
我没吭声。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问我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昏睡在了他的肩膀上,自然也就没有回答。
沈裴之并不知道我现在的住址,他把我带到沈氏旗下的酒店,开了间房让我住,过程中虽然没做什么逾越的事,但他连哄带骗拿到了我的联系方式,还擅自加了微信。
这些都是我在第二天抱着脑袋复盘的时候,想起来的。
正懊恼着,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我看了一眼接起,有气无力道:“妈。”
“妈什么妈?”林娇像点燃的炸药包一样,怒声道:“我看你是真的想起飞啊姜瑜,才回国第二天就夜不归宿,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了?”
我抬手捏了捏眉心,“抱歉,昨晚不小心喝多了。”
“你还喝多了?”
林娇顿了一秒,“跟谁?”
不用说我也知道她在怕什么,叹气道:“林女士,我希望你能对你的女儿多点信任,不该招惹的人,我会离远一点的。”
这话是对她说的,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有的人只适合活在记忆里,一旦挣脱出来,势必伤筋动骨,剥皮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