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太过明显，我想听不出来都难，“沈总大半夜扰人清梦，就是为了夸我？”
“嗯，夸你。”
他竟然没有反驳。
但接下来的话更让我摸不着头脑，他声音很冷，“你要是当真那么缺钱，不如找沈氏，说不定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可以给你投点钱。”
我们以往有情分吗？
这也不是重点，我才不相信沈裴之会这么好心。
“不必了沈总。”我假笑一声，语气平和，“我怎么拉投资是我的事，谢谢您百忙之中抽空过问我的品行，不过，我怎么样似乎都跟您没有关系。”
我跟晏志华接触是为了拿到项目，跟周彦凛是为了投资。
但不管哪一边，我都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这话似乎把沈裴之激怒了，虽然我不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他嗓音冷沉，“姜瑜，除了你这张脸之外，你还有别的东西可以卖弄么？”
我真服。
我脸怎么了？
我又卖弄什么了？
“沈总说得对，我除了这张脸之外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可是怎么办呢？当年就连你那么心如磐石的人都没挡住诱惑，如此看来，这张脸还挺管用。”
话音落下，空气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他好一会儿没说话，估计是被我气够呛。
我还嫌不够，故意道：“沈总还是好好准备您的订婚吧，我品行不好是众人皆知的，您要是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那沈氏可就要跟着遭殃了。”
沈裴之沉了口气，声音森冷刺骨，“姜瑜，惹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嗯？”
“没好处，单纯开心。”
“行，你行。”
我能想象他咬牙切齿的模样，甚至有一种……他会从手机里钻出来揍我的感觉。
基于这种不太好的预感，我把手机放远了些，强装镇定道：“沈总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要挂了。”
他没等我把这句话说完，就已经先一步挂了电话。
这次不欢而散，仿佛一次正面宣战。
我猜沈裴之总算要对我实施报复了，但结果再一次让我失望。
那天的电话过后，沈裴之连同着许清欢，都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很奇怪的……连提及他们的人都没有。
转眼，百花路的房子已经改装完毕，整个公司上下兴奋不已，都想尽快搬到新地方。
陆尧闯进实验室时，我正好摘下脸上的护目镜。
“你这……艾玛，也太乱了点。”
他无处下脚，边挪着走边吐槽，“你说我为什么不愿意进你这个地方吧，就你这一地的飞行器零件，还有那么多电脑、啥玩意控制器的，光看着那些闪的灯我都瘆得慌。”
我摘掉手套，抓了一把头发。
“说事儿。”
“你家沈裴之那个房子装修好了，大伙儿商量着，赶紧收拾收拾搬过去呗，就你这实验室也能宽敞不少。”
我没说话，舌尖顶了下后槽牙，视线在四周转了一圈。
陆尧不解地看着我，“你找什么？”
找到了。
我顺手抽了一本架子上的书，不留情面地冲他砸过去，“找用什么东西揍你！”
“诶哟你看你……”陆尧稳稳把书接住，笑得没脸没皮，“我这不是关心你吗，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这么跟你说话啊是不是？”
“是。”
我翻了个白眼，正色。
“但你以后不要说这种话，真的别说，沈裴之跟我没有关系，被谁听到都是麻烦，再让我听到我揍不扁你。”
陆尧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不知道看出了什么，反正像是松了一口气。
“好好……不提，我们搬家去。”
他已经提前找好了车，全公司上下各收各的，最重要的，还是得数我实验室里那一堆东西。
说来神奇，之前一直想离开，真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觉得有点舍不得。
这里陪伴了我们最重要的两年。
稍见起色和绝对低谷，都是在这个简陋的办公楼。
正当我恍惚缅怀之时，门口走进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周彦凛。
他逆着光，颀长的身姿被光影描绘，如同顶级画师笔下的西装革履，满足了我对投行精英的所有幻想。
高学历、高认知、有着扎实的专业背景。
更不论他还有一张“斯文败类”的惑人面孔。
“怎么，看到我高兴傻了？”
周彦凛已经走到我面前，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路过，看到你们在搬东西就过来看看，有我能帮忙的吗？”
“周总能来，就已经让我们公司蓬荜生辉了。”
我笑笑，晃眼就看见他的助理在后面分咖啡，又补充道谢，“你看，带来光辉还带来咖啡，他们都在感谢你。”
“你呢？”
嗯？
“姜总有没有感谢我？”
“当然。”我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先一步玩笑道：“周总不会又想让我请吃饭吧？哇……那我岂不是又占便宜了？”
周彦凛低笑，如泉水一般清透人心的声音从他唇边流泻出来，他从助理手中接过一杯咖啡，递给我，“姜总辛苦，要好好保重自己。”
“谢谢周总体恤。”
周彦凛向来是个让人轻松的人。
自然，让他一个投行大佬帮忙搬东西是不太可能的，聊了几句我就送他离开。
等把所有的东西整理好运到百花路，稍微收拾一下就已经凌晨，大家都蓬头垢面，我提议一起去吃个宵夜再回家。
吃到一半，我的电话响了，竟然是许久没有联系的舅舅。
我连忙起身走到一边，接起来。
“舅舅。”
“阿瑜啊，你现在在京城什么地方？我在南区，要是有时间的话，明天跟舅舅见一面可以吗？”
我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舅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舅舅重重叹了口气，“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明天见面说吧。”
从小到大，我在舅舅家生活的时间超过了自己家，对他们的感情自然也深。
这段时间公司的事加上沈裴之……
忽略了对他们的关心，我不禁有些自责。
第二天上午我没去公司，按照舅舅给的地址开车过去，是一家街边的川菜馆，发白的灯牌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我停好车进去，一眼就看到坐在大圆桌的舅舅。
他微微佝偻着身体，不到五十岁的年纪，两鬓已经有了些许白发，身上穿的还是三年前我给他买的耐克套装。
我心口猛地一酸，加快脚步。
“舅舅，您什么时候来的？”
“阿瑜……”
舅舅抬头看到我，眼睛倏然红了一圈，那种一下找到主心骨的感觉瞬间击中我，“舅舅，怎么了您慢慢说。”
他拉我的手隐隐颤抖，“你……你舅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