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想象里,沈裴之会像以前一样对我冷嘲热讽,或是置之不理,没想到他沉默两秒后竟然认真道:“铭哥这个人没什么世俗的欲 望,物质吸引不了他,你如果想引起他的注意,只能是人品。”
人品。
这两个字看似简单。
能做到以此吸引人的注意,那一定是相当出众不染尘嚣。
我眼神逐渐定格在面前的男人身上,他……
“你这是什么眼神?”
沈裴之冷嗤一声,转过头不再看我,我这才发现他手里竟然拿着一瓶啤酒,勇闯天涯,不是什么噱头十足的大品牌,却是这两年驴友圈里比较常见的。
我悻悻然收回目光,“我只是好奇,你跟黄伟铭是怎么认识的?我记得你没有爱爬山的癖……”
不知不觉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一愣,五指不自觉的收紧。
沈裴之没有马上说话,余光里他凸 起的喉结上下滚动,酒水咽下的声音格外明显。
半晌,他低沉的嗓音带着微微嘲讽:“你记得的,是五年前的沈裴之,五年的时间有多长,你算过么?”
我算过。
五年,1825天。
我侧眸凝视他的侧脸,光影恍惚中,少年肆意张扬的面孔和他重合,却已经跨过了我不曾知晓的时光。
匆匆收回视线,我嗓音艰涩地开口:“当年的事,我应该认认真真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母亲骗了你,我也做了帮凶,你应该恨我。”
也许是现在的氛围柔和,给了我一种……我能跟他和解的错觉。
我深呼吸一口气,继续道:“但你应该也知道,我母亲之所以那么偏执,也是事出有因,她只是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努力想要自救,她已经得到惩罚了,我……”我也得到惩罚了。
我紧紧抓着衣袖,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卖惨的话实在难以启齿。
我只能说:“对不起。”
沈裴之一眼不发,幽幽的目光盯着我看了很久很久,我以为他会反驳,会发火,或是像之前一样说着要报复我。
但什么都没有。
他把没喝完的酒放在石阶上,转身回房。
这一晚我难得睡了个好觉,第二天就是雪山攀登的日子,为了以防他们撇下我,我早早就爬起来整装待发。
黄伟铭眼里划过一丝诧异,走过时视线瞄了两眼我的登山包,呵声道:“整得还挺专业。”
我理了理帽子,赶紧跟上去。
“黄老师,您能不能帮我检查一下装备?”
他转过来看了我一眼,又越过我看向我后方,“你的装备轮不到我检查,沈裴之和张弛不都是你朋友?出事找他们,别找我。”
“诶……”
没等我说什么,黄伟铭已经拉开面包车坐了上去。
闭上眼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明显很不想理我,这种情况再凑上去无疑是惹人生厌的。
我站在原地叹了口气,等其他人过来。
张弛瞥着我脸上的神色,要笑不笑说:“又被嫌弃了?”
我没理他。
“习惯就好,我们刚跟他相处的时候都是遭嫌弃的。”他主动帮我打开车门,做了个很绅士的手势,“女士请上车,你的骑士将竭诚为你服务。”
我还没有动作,身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扒开我,顺便撸下我肩膀上的背包,“带着这么大的包坐车,是打算用来做凶器?”
沈裴之蹙眉瞟了我一眼,把包从后座扔到后备箱。
睨向张弛,“让让。”
“……”
张弛的笑容有些凝固,近乎咬牙切齿的退开。
沈裴之坐上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还不上车?”
“啊?哦。”
我抱歉的看看张弛,错身坐上去。
尴尬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多久,等所有人都上车,欢乐的氛围逐渐代替沉闷,音乐声响彻车厢,他们跟着节奏一起鼓舞。
山路并不好走,抖抖晃晃的过程中,我膝盖时不时和旁边的男人撞到一起,避无可避。
中途休息。
我忍无可忍的把张弛拉到一边。
“那个……张总,我们换换位置好不好?”
他挑眉,怡然自得的勾着脚,“理由?”
我咬了一下唇,感觉也没什么可撒谎的,“沈总毕竟是有女朋友的人,我跟他坐太近不太合适。”
张弛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跟他不是老朋友么?他订婚取消,感情告吹,你不知道?”
“……”什么?
直到面包车重新开始行驶,我还没有回过神来。
张弛的意思是,那场订婚宴之后……沈裴之和许清欢就分手了?因为我妈?
我觉得应该把这件事搞清楚,可面对当事人,又无从问起。
思绪百转千回间,我竟然被崎岖的山路绕得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
醒来时车已经停了。
我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正好看到男人俯身替我搭毛毯的场景,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看到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有什么一晃而过。
他顿了一下,往后直起身。
“山里凉,出问题不好解决。”
这是解释他为什么会好心给我搭毯子,我应声坐起来,从窗户里看到外面几个人蹲作一团,小声聊着什么。
我看着沈裴之无波无澜的脸,不由想起张弛先前说的话。
“你……”
一开口,嗓子哑得不像话。
我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你和清欢……”话到嘴边,我还是无法把分手两个字说出口,换了个说法问:“吵架了?”
他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声音带着少见的揶揄,“是分手了。姜瑜,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最好直接说,你很不适合说谎。”
我心里打鼓,面上却是平静的,“我只是想,如果因为我母亲,那我的确应该向你们道歉。”
沈裴之没什么情绪的轻笑一声。
“你不停地道歉,有用么?”
我一噎,接不上话。
他替我回答:“姜瑜,伤害和后果一旦达成,你就是把‘对不起’三个字刻在脸上,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不远处雪山尖上反射的太阳光晃得我眼前一片空白,好一会儿适应才看见,男人分明立体的五官半明半暗,仿佛蒙了一层雾。
我心跳空了一拍,不可否认的乱了阵脚。
“走吧。”
他没有要听我说什么的打算,神态自若的下车,“里面车进不去,要开始徒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