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重响，像是把什么东西掀翻了，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沈裴之这个不肖子孙，非得把跟那个小丫头的订婚提前，你知道我本来就不同意的，他竟然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毕竟是沈裴之的家事，就算奶奶曾经再喜欢我，我也不该插手。
“奶奶。”我掐了一下手心，“他……可能有自己的打算吧，您就别跟着操心了。”
“你也帮着他是吗？”
奶奶重重叹了口气。
“我是不知道你们当年发生了什么，也明白你们谁都不说，是不想让我担心，但是小瑜……奶奶打心里觉得可惜，你跟裴之都是多好的孩子啊！”
老人沧桑无奈的语气，让我鼻子也跟着酸起来。
我想告诉她，其实不是的……
我和沈裴之当年看似情比金坚，其实都是我强求来的。
我那时为了追他，每天陪他上课、和他跑步，吃饭也不远不近的跟着，就像月亮围着太阳转，不知疲倦。
后来他忍无可忍地问我，“姜瑜，你别跟着我行不行？”
我灿烂的冲他笑，“你跟我在一起呀，我就不跟了。”
他当了真，只是没想到在一起之后我跟得更厉害，想反悔已经于事无补。
“小瑜？”奶奶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她语气里的无助让我想忽视都难，“来陪陪奶奶好不好？奶奶心里真的好难受。”
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多。
奶奶给我打了那么久电话，其他人应该都已经走了吧？
我握了一下旁边的护栏，冰冷感瞬间从掌心传到四肢百骸，想到奶奶以前对我的种种，最终还是无法狠心拒绝。
“好。”
“奶奶您把地址发给我。”
从沈安华结婚开始，奶奶就是一个人居住，沈裴之小时候有很多年都是跟着奶奶生活的，比起父母，他更听奶奶的话。
只是这次涉及到真爱，他丝毫不做让步。
奶奶说得声泪俱下，我边拍着她的背，边小声安慰。
“他就是年轻，一时背鬼迷了心窍，我是他的亲奶奶，我能骗他吗？他那个妈也是，以前什么都不管，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完全站在那丫头那边！”
“他那个爸你又不是不知道，诶哟……和稀泥就快赶上装修工人了！”
奶奶靠在沙发上，神色无奈至极。
“那个小姑娘啊……我不是说她不好，而是一看就心不静，不适合步入婚姻，小瑜，你明白奶奶的意思吗？”
这样的诉说，其实并不是要得到什么结果，只是想找个出口舒缓一下心情。我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奶奶，她年纪还小，有时候做事难免不太周全，但沈裴之看上的人，一定是有闪光点的。”
“哼，什么闪光点？”
奶奶不以为然。
“他最好的眼光和运气都用来遇到你了，可惜自己没把握住。”
我抿着嘴唇没说话，总不能告诉奶奶——其实是我没把握住，她大抵也是听不进去的。
奶奶突然撑起身往外看了一眼，嘀咕道：“小兔崽子，明明说要回来跟我解释，这是走丢了？”
……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奶奶，您是说沈裴之还会回来吗？”
“是啊！”奶奶不以为意，还有点傲娇，“他自己说送完那个小丫头再回来的，我可不稀罕……诶小瑜你去哪儿？”
“……”
我哪儿也去不了。
刚拿着包站起来，我转身就看到倚在门口玄关处的男人，一身漆黑隐匿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奶奶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也惊地啊了一声。
“你想吓死谁啊！什么时候来的？”
沈裴之这才慢条斯理地直起身来，头顶的灯光倾泻而下，将他精致的脸颊照得明暗不定。
我总觉得他盯着我的眼神像燃了一团火，随着走近越来越淡，转瞬完全消失。
他在奶奶身边坐下，声音温和，“听你们在说话，打断不礼貌。”
偷听就偷听，说得那么清新脱俗。
我心口像堵了一层棉花，闷着声音道：“奶奶，您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奶奶说了个好，然后抬起胳膊拐了两下身边的人。
“愣着做什么，去送送小瑜，赶紧的！”
“不用了奶奶……”
我拒绝的话才说到一半，男人已经率先站起来，淡淡道：“走吧，姜总这么忙还特意赶过来，我送送也是应该的。”
这语气正常得过了头，我一时竟然分不出他是认真的，还是在讽刺我。
算了，送就送吧。
刚出来我就开始后悔。
奶奶的房子是老式小院，巷子很窄，车根本开不进来，我把车停在外面的停车场，要走挺长一段路。
身边的压迫感太强，我故意落后半步，侧目也只能看到男人宽阔的肩膀。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走了一段路。
他突然停脚，我差点没刹住车撞上去。
“沈总！”
我真的是醉了，忍不住开口，“您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吗，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他低低笑了一声，也许是太久没有听过他这么正常的情绪流露，我有片刻怔忪，刚才的理直气壮也没了踪影，咕噜道：“笑什么笑。”
“姜瑜。”
低沉磁性的两个字从他嘴边流泻，我耳根麻了一下，本能的防备让我下意识想往后退，他却抬手抓住我的手腕，反身就把我按在小巷的墙上。
我一惊，挣扎着吼道：“沈裴之，你松手！”
他控制着不让我动弹，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
“说说看，你今天来这儿做什么？”
熟悉的清冽味道近在咫尺，我心跳早就慌乱起来，却还是强装镇定地看着他，“你不是看到了？奶奶心情不好，让我来陪陪她。”
“我的奶奶，用你陪？”
“……”
是不用。
我无法反驳，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会懂，有人愿意给我一点点温暖，就足够我记一辈子了。
带着凉意的风吹过来，我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沈裴之沉默半晌，漆黑的眼神意味不明，“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
我跟奶奶说了那么多，能让他听进去的，恐怕也就是和许清欢有关的了吧……
我抬起头，声音不知道怎么有点发颤，“当然，许小姐很好，和你很配，我祝你们……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