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咯噔，下意识看了眼椅子上的男人。
他应该也是刚到，眼睛上的纱布还没拆，此时正低头对着膝盖上的小丫头，耐心的跟她讲话。
我松了口气，暗暗给楼启摇了摇头。
这件事，我不希望通过第三个人的嘴告诉他。
楼启眉梢轻挑，嘴角迅速闪过一丝弧度。
刘威却是拍着胸口，一副大石头落地的释怀感，做着口型说：“姜小姐，那我去外面等了。”
我点点头，目送他出去。
奶糖和沈裴之的交流还在继续。
小丫头好奇地盯着他的眼睛，想伸手去抓又不太敢，“帅叔叔，你的眼镜是被坏人给偷走了吗？”
不知道她又是从哪儿看来的，沈裴之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嗯，很大的坏妖怪。”
“不怕哦。”
奶糖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妈妈会帮你报仇的，也会保护你。”
“你妈妈？”沈裴之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她的能量要留着保护自己和你，保护不了叔叔了。”
奶糖听不懂这么深奥的话，啊了一声就奶呼呼的说：“没关系哦，奶糖会帮你打坏妖怪的。”
她捧着他的脸，让他往下来一点。
沈裴之刚刚低头，奶糖就轻轻吹了起来。
小孩子的动作相对都比较夸张，所有人都能听到呼呼的声音从她嘴巴里发出来，口水沾满小嘴唇，可爱至极。
“不痛啦……”
“妈妈说了，给叔叔呼呼，叔叔就能恢复健康。”
“叔叔现在健康了吗？”
谁都没有说话，办公室里只有小孩子的奶音在盘旋。
我看不见沈裴之的眼神，但他脸上的神色是柔和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微微沙哑的嗓音从唇边溢出来。
“嗯。”
“叔叔已经恢复健康了。”
奶糖立刻高兴得不行，手舞足蹈的让他把纱布摘掉。
楼启这才看了我一眼走上前去，放柔声音说：“这件事得交给我，你帅叔叔还要做个检查，等会儿才能跟你玩了。”
奶糖扭头，她刚刚根本都没注意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你是医生吗？”
“是的。”
“那你可以轻一点吗？我刚刚把帅叔叔治好，他不能再疼了。”
楼启忍俊不禁，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放心，我手很轻的，保证不让你帅叔叔感觉到一点儿疼，嗯？”
奶糖这才点点头，乖巧的挪到我身边。
“妈妈，我给帅叔叔吹吹啦。”
我笑笑，轻轻跟她击了个掌。
抬眸看过去时，男人正对着我，隔着纱布，仿佛有一抹精锐的眼神落在我身上，透着不解和压抑。
我装作看不懂的样子，如常对楼启道：“楼医生，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用管我们。”
楼启确实没离我们，转身去把病例找出来，开始对沈裴之进行一些常规询问。
“给你的药有没有按时吃？”
“有。”
我默默补充道：“吃了，但偶尔没那么准时。”
“……”
那边的两个男人转过来扫了我一眼，又转过去。
“最近眼睛有没有受过刺激？碰没碰过水？有没有哪儿觉得不适？”
“没有，没碰，没有。”
我听完又说：“有，他洗澡的时候都没有做什么措施，水都是直接往下流的。”
“……”
那边的目光又看过来。
我无辜耸了耸肩，“他说不明白，我帮忙补充一下。”
楼启没说什么，继续问了几个不需要我帮忙的问题，然后放下病例说：“跟我过来，先做一个检查再看要不要现在拆纱布。”
路过我身边时他脚步一顿，扭头问：“姜老师要来看着实操吗？”
“不用。”
我镇定道：“这方面我还是很相信楼老师的。”
他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率先走在前面出去。
出门口时，隐约听见他跟沈裴之说：“别说，这个女人还怪有意思的。”
男人声音很冷，“怎么，喜欢？”
“你老婆，我哪儿敢啊。”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消失在门口，奶糖呆呆看着，表情很不解，“妈妈？”
我蹲在她面前，和她平视，“帅叔叔跟医生去做检查了，很快就回来的，我们乖乖等一会儿好不好？”
“嗯！”
奶糖重重点头，“帅叔叔没事哒！”
我笑笑，抱着她起来坐到沙发上。
不到二十分钟，出去的两个人就重新倒了回来，楼启表情凝重，竟然有种发生了大事的感觉。
我心里一咯噔。
不会还有什么问题吧？
沈裴之紧随其后走进来，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但是纱布还在脸上。
“你们……”我眼神在他们身上流转，语气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紧张，“是还有什么不对劲吗？”
楼启瞥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算了，你还是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我眉心拧起，下意识往旁边的男人看过去。
他没有说话，正被奶糖拉着做检查，小丫头明显也有些手足无措，看着他脸上的纱布，“叔叔？呼呼了呀……”
她还小，对语言表达还没有那么精准，着急的时候只能抓住最重要的两个词说。
沈裴之的手顺祝她的肩膀慢慢往上移动，挪到脸上，轻轻捏了捏。
“叔叔没事。”
磁性悦耳的声音充满耐心，他说：“要不然，糖再帮叔叔呼呼好不好？”
“好。”奶糖当然不会拒绝，马上就小心翼翼的吹了起来。
好一会儿。
“好啦。”
她的小奶音说完，蹲在地上的男人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转而去拉着她的小手，“那奶糖自己看看，叔叔好了没有。”
沈裴之引导着她的手，移到眼睛上。
奶糖有些不敢，询问的眼神转过来看我。
我心底早就冒出了一股不知名的紧张，此时也不敢说话，生怕一不小心打扰到什么。
“妈妈？”
我微微弯了一下嘴角，向她点点头。
奶糖这才放心，任由沈裴之引导她的小手拽住纱布。
一拉——
纱布还被她拽在手里。
她望着沈裴之的眼睛，就那么呆了半天。
我同样也在看着，那双深邃湛茫的眼睛一眼看不到底，但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也能看到清楚的焦距在他瞳仁中间汇聚成一个点。
我如释重负，忍不住莞尔。
这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