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木然望着玻璃窗上的自己，仿佛忘了当下的处境，忘了先前发生的事情，脑海中只有那样一张带血的、笑容温柔的脸。
护士被我吓了一跳，又不太确定这是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儿才伸手在我面前晃晃。
“姜、姜小姐？”
“……”
“姜小姐你没事吧？”
“……”
她瞬间着急起来，转身去打电话，等那头接通后立刻急声道：“郑医生，你不是说姜小姐没什么大碍，只是受到了惊吓吗？但我看着怎么不太正常……具体，具体就是双眼无神，行动呆滞……”
“我没事。”
这三个字又把年轻小护士吓了一跳，瞪着眼睛，半天才小声说了两句挂断电话。
“姜小姐，我们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了，你要是有哪儿不舒服就跟我说，等会儿做个全面检查。”
“我没事。”
重复完这三个字，我嗓子像撕 裂一样难受。
调整了一下我才哑声问：“陆尧和沈……裴之，现在怎么样？”
“你是说跟你一起的那两位男士吗？”护士松了口气，重新坐下跟我解释，“他们在另一辆车上，一个手上比较重，但根据我们主任的判断，应该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你别担心。”
“……”
我原本是不怎么担心的。
可她一说完，我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是怎么样的伤，才能用“没有生命危险”这样的形容？
我指尖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两下，眼神飘忽地看着她，“能不能……让我看看他们，就只看一眼就行，我不做什么。”
护士很是为难，但又没法直视我满含希翼的眼睛。
好一会儿，她才哎呀了一声。
“那我悄悄让同事拍个照给你看，你别说出去，也别太担心哦，有些伤就是那样的，看着严重，但实际上……不一定有那么严重。”
没两分钟，她手机就响了。
递过来给我。
只一眼，我就忍不住眼眶泛红。
照片上的两个男人一人占据一个担架，沈裴之还在昏迷，音乐能看到从后脑勺蔓延出来的血迹，蜿蜿蜒蜒的流过脖颈。
陆尧要稍微好一些，没有晕，护士正在给他处理看得见的外伤，时而能看到他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
我嘴唇微微颤动，轻轻闭了闭眼睛。
“姜小姐，你还好吗？”
护士像是怕吓到我，声音很小，“你放心，主任说了问题不大的，你要是真担心的话到医院过去看看？”
我把手机还给她，低低说了声谢谢。
头很疼，我索性闭上眼睛休息。
脑子里刀光剑影，都是刚才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还有沈裴之最后替我挡那一下时……心痛隐忍的眼神。
想着想着，我心脏猝然疼痛起来，又急又凶。
——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沈裴之被推进抢救室里，陆尧陪我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从头到脚打了很多补丁，嘴里嘟嘟囔囔没停过。
“你说你，既然都宣布了全公司放假，自己怎么不放？”
“试飞也就算了，就不能喊个人一起？”
“实在不行你就是喊阿姨陪你一起，也行啊！”
“但我就像不明白了，什么人会费尽心思绑架你，就为了得到公司的核心？得到了又怎么样，一旦纳入应用，懂点的人都能看出源自星灿。”
我被他吵得脑子嗡嗡直响，忍无可忍的吐出一口气。
“陆尧，你能安静点吗？”
“啊？”
“你现在就像小区门口聊天的大妈一样。”
“……”他见我脸色不好，总算意识到点自己的问题，缓了一会儿才嘀咕道：“我那不是担心你吗，你看你……好在没出什么事。”
我是没事。
有事的在里面。
微微露出一丝苦笑，我转眸看向急救室，灯光很亮，仿佛在把人心架在火上烤。
没多久，父亲过来了一趟，问清楚情况后没说什么，又走了。
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两个小时过去，急救室的门总算打开，医生从里面出来摘下口罩，“已经脱离危险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应该能醒。”
我有些发愣。
陆尧重重松了口气，连连跟医生道谢。
“你听见没？沈裴之没事了，怎么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被他碰了一下，转头看着他，沙哑的声音道：“陆尧，你要不……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守着就好。”
他也累了一天，没道还要在这儿跟我受罪。
“让你一个人守这里？我是男人？”
陆尧眉头皱得很紧，担忧的神色没松过，“我才是要喊你回去休息，在这儿坐着就是胡思乱想，还不如回去陪陪奶糖。”
他不说我还没想起来，没给林娇打电话。
“手机给我。”
陆尧不明所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过来。
我直接找到林娇的号码拨过去，那头很快就接起来。我刚出了个声，林娇暴躁就道：“这都几点了姜瑜？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啊，今天要不说你在谈恋爱，回来我就把耳朵给你揪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听着觉得聒噪不已的唠叨声，此刻却让我鼻尖猛然一酸。
我低低喊了一声：“妈……”
林娇沉默半晌，颤声问：“怎、怎么了？”
我调整情绪，没说话。
“姜瑜，说话！”
我知道这件事最终也瞒不到最后，三言两语将事情概括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
“不是……”林娇用了一会儿消化这些话，语无伦次道：“所以是沈裴之和陆尧救了你，陆尧没事，沈裴之现在还在昏迷，你们都在医院里，是这个意思吗？”
“是。”
“坏人呢？罪魁祸首抓到了吗？”
“警察已经把人带回去审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我说了，你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呐！”
林娇听起来快哭了，“那你，现在快回来啊，还在那儿做什么？”
我沉默两秒，轻声道：“妈，沈裴之还没醒，我得守着。”
“……”
林娇一时无言，好久才深深叹了口气。
“我不管了，照顾好自己，其他的都不重要。”
挂了电话，正好护士推着昏睡的沈裴之从急救室出来。我看着他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忽然自嘲笑了笑。
你说你不欠我什么了。
那我欠你的，又要拿什么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