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王不仕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
“在你们眼里所谓的教化,就是反反复复地教别人做人的道理,教别人礼仪君师亲,以为如此,天下便会太平。”
“殊不知,在百姓眼中,你们这些想法多么的可笑。在他们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填饱肚子。”
“就像圣人说的一样:‘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一个人吃不饱,又怎么能顾得上礼义廉耻?”
王不仕环视众人一圈,最后把目光留在了国子监的这帮人身上。
“你们都是读书人,祖上有德,进了国子监。将来参加科考,你们中就会有人中进士,将来会成为官老爷。到那时,就会为朝廷效力,成为百姓的父母官。”
“可是要想做官,你们就要明白一个道理,什么是民!”
“百姓不是猫狗,更不是草木,他们跟这些乱党一样,跟你我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他们可能学问不如你们,但是他们比你们会种地,会制衣。”
“你们吃着他们种的粮食,穿着他们制成的衣物,便要知道,他们跟你们一样,他们也会饿,饿极了就会病,就会死!”
“所以,你得让他们吃饱!他们吃饱了,就会有希望,就会成为顺民,良民。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你们懂了这些,以后就知道怎么做一个好官,怎么让反贼变成良民。”
“否则,你们就会成为庸官、昏官、贪官!把这些良民逼成乱党,你们就是秦国的罪人!”
“这便是我要教授你们的道理‘大道至简,知行合一’!”
说罢,王不仕便不在开口,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些人。
这些人中,有质疑者,有似乎恍然大悟者,也有凝眉沉思者,还有一些如同呆子一般只是木讷的听着的人。
唯独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人正在默默的做笔记。
如果王不仕看到这个人,他一定认识,正是临安卫家的那位卫伯明!
这货自从知道王不仕来上京之后,便日夜兼程赶了过来。
一开始寻了半个多月,才打听到王不仕客栈的住处。
后来等他去找王不仕的时候,这货已经离开。
于是乎一直找到现在,直到今日听闻国子监开放,奔着试一试的态度,谁知还真让他碰到了!
而且王不仕还在讲公开课!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早知道就该好好参加科举了!
无人说话,秦王起身悄悄离开。
随后一些官员也跟着离去。
他们都是饱读圣贤书的人,书中的那些道理他们早就熟读于心,倒背如流。
可是有什么用呢?
谁又能做到,又能想明白呢?
可是今日,他们却被王不仕上了一课,简单、粗暴,却引人深思!
御书房。
秦王沉思许久。
“众卿,今日你们听到了,也看到了,王不仕又立了一功,而这功不在于捉贼,而在于把乱党变成了良民!”
“清除乱党太容易了,只需要出动军队,杀之即可。可是这天下有多少这样的人?这些人都可能成为乱党,难道要把他们都杀了吗?”
“就像那个张三一样,他天生就是乱党么?那么他是怎么变成乱党的?又是怎么变成良民的?”
秦王看着坐下的大臣们,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些人是不会给他回应,也是不会给他回答的。
“所以啊,尔等不如王不仕!”
秦王叹了口气,感觉有些失望。
贼人啊,到处都是,甚至这些大臣也是贼人。
只不过他们的贼住在心里。
有些人明明是知道一些道理的,但是却不去做,被自己内心的利益所吸引、诱惑,迷了心窍!
“大王,那张三如何处置?”陶公公小声问道。
“张三知错而改,供出贼首有功,将功抵过。但是身为乱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仗责二十,流放临安西山!贼首明日问斩,其他人等概不追究。”
这话说白了,就是打二十棍子就完了。
让他回西山继续干活,过日子。
关于丐帮的事情,只需斩首帮主即可。
“另传旨下去,王不仕捉拿钦犯有功,赐官朝议郎。恭亲王收留难民有功,赏战马一千。临安西山,即日起为朝廷重地,凡西山之事,各道皆须配合!”
“还有今日王不仕所授之课,全部记录下来,传抄邸报,发送天下各部各州各府,让孤的大臣们都好好的看看。”
“遵旨!”陶公公赶紧应声。
朝议郎,六品官员,王不仕又升职了!
而且,按照大王的意思,西山以后在名义上直接归朝廷来管。
这么一来,当初接受难民的事情,就是大王的意思了。
谁要是跟王不是过不去,就是跟大王过不去了!
台下施之常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这王不仕,高啊!
不过你再高,能有多高?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你小子还嫩着呢!
国子监,终于忙完了。
王不仕留下一群原地发呆的书生,随着秦淮安和诸葛明回到了文渊阁。
在文渊阁,诸葛明特意摆了一桌,在文渊阁喝酒,这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了。
“今日,王小友一堂课真是让我等深思啊。”诸葛明一边给王不仕倒酒,一边大笑起来。
王不仕赶紧扶杯:“诸葛老哥谬赞,其实这些道理大家都懂,我只不过是说的更浅显一些罢了。”
秦淮安也在一旁笑着:“只是这一次王老弟在国子监一番痛骂,怕是又会再多一些敌人哦。”
“秦老哥这是何意,在下愚钝,还请详解。”
被秦淮安这么一说,王不仕心里咯噔一下。
他今天来开课,本来就是为了诸葛明的一个请求。
没想到还会招敌,这也太离谱了吧!
秦淮安叹了口气:“王老弟有所不知啊,虽然你说的这些大家都懂,可是自古以来几千年的熏陶,还是有很多文人不理解的。”
“正如王老弟所言,这些东西都是被一些腐儒带坏的。既然如此,那么这些腐儒又怎么会理解呢?”
“所以,从今往后,王老弟必定会成为这些腐儒的眼中钉、肉中刺!”
“说不定他们还回追着你跑到临安哦!”
说罢,秦淮安大笑起来。
“王老弟要回临安?”诸葛明顿一下。
“正是,此事还没来得及跟诸葛老哥说,还请勿怪。”王不仕满脸歉意。
“这是为何?难道是因为住不惯?还是说担心一些是非?若是如此,王老弟不必在意,只要有我诸葛明在,就是豁出命也会保着你!”
诸葛明性子急,他哪管这些。
只是觉得跟王不仕好不容易相见,这才过了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要走,心里舍不得!
王不仕在文学上的见解,还有自己独特的看法,每次聊天都会让诸葛明有所感悟。
可这眼看着要走,诸葛明以为肯定是这朝中的某些大臣在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