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北宸被说透心思，也不恼。
他亲自给老太傅倒了一杯茶，声音沉稳庄重道：“顾家是顾家，世家是世家，不一样。”
听到这话，老太傅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但嘴上还是推脱道：“陛下抬举了。”
看着跟自己打官腔的老师，风北宸有点无奈。
他这老师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老顽皮在身上。
总爱逗弄自己。
也是唯二不怕自己的人。
等等。
为什么是唯二？
风北宸忽然愣了下，脑海里不知怎么闪过姜妩那张脸。
是的，那个女人表面上看着很怕自己。
可是行动上，却是大胆的很，丝毫看不出对自己的畏惧。
“陛下？”
老太傅瞧着面前忽然愣神的男人，不由挑眉轻声喊了声。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陛下在跟自己商量事情的时候，走神。
风北宸回过神来，就对上老太傅探究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他皱了皱后眉头，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起了姜妩那女人，旋即正了正神色，无视心里那抹异样，冷声道：“无事，只是孤希望太傅再好好考虑考虑。”
“孤知道，这么做，必然会让好不容易稳定的朝堂和世道乱起来，可不这么做，孤不知道这天下最后是孤的天下，还是世家的天下？”
“太傅，这天下百姓苦世家久矣。”
最后一句话落，风北宸语气格外沉重。
老太傅也听得心脏狠狠一沉。
原本笔挺的背脊，也变得佝偻起来，脑海里不知怎么闪过他年少时的一些事。
他十岁中了秀才后，老师为了防止他年少恃才傲物，便带着他四处穷游。
刚开始因为没钱，老师带他佃乡绅富豪的田地耕种，让他体会到种地的不容易，也看到了世家乡绅对百姓的剥削。
最让他影响深刻的，便是一户姓秦的农户，家里有七亩连成片的上好良田，却因为被世家看上，又欺庄家汉字不识字，将田地算计了去，害得那户秦姓人家家破人亡。
除了这些，百姓想要改换门庭也是十分困难。
首先是读书，束脩昂贵，书籍昂贵，寻找名师更是难上加难。
其次是经商，除非是经营之事是世家看不上的东西，否则都会被世家抢了去。
贱民，贱民，就好像是被人定死了一般，一辈子只能做低贱的事。
而这些只是浅显的地方。
更深的，是他进入朝堂，亲身感受到世家是如何搅弄后宫以及朝堂风云。
那时候，他想改变这样的现状，却撞得满头是血，险些丢掉性命。
最后，他改变了自己，隐藏了心中的志气，直到遇见了同样野心勃勃的陛下……
思及此，老太傅深吸了口气，眸色复杂地看向面前男人。
“陛下，事关重大，还请给老臣两天时间，让老臣回去想想。”
“可以，只希望老师到时候给的答复是孤想听到的。”
风北宸倒是不在意老太傅的再次推拒。
这件事的确事关重大，甚至稍不注意，便可能将整个家族拖入地狱。
老太傅叹息了一声，苦笑道：“就知道陛下的膳食不是那么好吃的，老夫还是去看看我的鱼竿，可有钓着有鱼。”
说话间，他摇头晃脑站起身，打算朝凉亭边缘走去。
结果这时，一声凄厉的鸭叫声吓了他一跳。
【啊啊啊——哪个王八蛋在荷花池里钓鱼，哎哟，本鸭爷的嘴，妩妩，救命……】
玛卡巴卡原本在荷花丛中游玩，时不时埋头到水里，吃点小鱼小虾，正舒心时，就看到一个好玩的木头在水里一上一下。
它有些好奇地游乐过去，发现这木头上绑着有绳子，想知道绳子的另一头绑着什么，于是就潜入水中，看到一团面食，诱惑得它忍不住一口咬住。
风北宸也被这突然出现的鸭叫愣了下，旋即黑了脸。
果然畜生就是畜生，哪怕有灵智这嘴里也吐不出象牙。
不等他吩咐人去把那畜生找过来，耳畔响起老太傅惊讶的声音。
“宫中怎么会有鸭子？哎哟，这鸭子怎么还朝老夫飞过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玛卡巴卡扑腾着翅膀，直直地朝风北宸扑了过去。
倒不是他想找风北宸，而是它之前发现去找妩妩会被线勾回去。
【人类，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帮本鸭爷把嘴上的东西取下来。】
风北宸看着飞来的某只，再听那高高在上的话语，顿时气笑了。
随即抬起手，准确无误地掐住那短胖的脖颈，冷酷道：“蠢货，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混蛋，放开我，放开我！】
玛卡巴卡挥舞着翅膀，短粗的脚丫子在半空中乱蹬，同时也将身上的水珠尽数甩到了风北宸身上。
风北宸感受着脸上的凉意，脸色已经冷沉得如同冬日里的寒冰。
只是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林嫣儿慌慌张张从凉亭外跑了进来。
“陛下息怒，是奴婢没看好神兽大人，还请陛下别为难神兽大人！”
说话间，林嫣儿径直跪在了风北宸面前。
她的话，倒是让盛怒的风北宸冷静了几分。
风北宸阴恻恻地看了眼玛卡巴卡，旋即用力把它扔了出去，冷斥道：“带上它，立刻给孤滚出去！”
林嫣儿被这话里的怒意吓得浑身一颤，心里的小九九更是顾不上了。
她连忙磕头称是，准备去抱玛卡巴卡，却不想抱了个空。
【靠北，本鸭爷都没嫌弃你这个人类，你竟然还敢嫌弃本鸭爷！】
【想赶本鸭爷走，本鸭爷偏不！】
玛卡巴卡骂骂咧咧就再次朝风北宸冲撞过去。
林嫣儿眼角余光发现，下意识跟着扑过去，想要去阻止神兽大人的举动。
正好，她也想趁此机会扑到陛下的怀里。
却不想，还没靠近，肚子上就传来一阵剧痛，接着她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最后重重摔在地上。
昏迷前，她还听到了神兽大人的惨叫。
玛卡巴卡被风北宸用手给拍飞，整只鸭撞在旁边的木柱上，同时还响起一道清脆的骨折声。
【啊啊——我的翅膀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