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余小渔和陈文鸾离开此处，后者注意到路上一群家仆随着赵元瑞在路上匆匆而过。
“赵家老爷今天是怎么了？”
陈文鸾问道，殊不知赵家天塌了大半。
余小渔只是笑着看他一眼，随手将面具仍在路旁。
“裴燕稚说她也会等你，只是……”
“只是什么？”
陈文鸾问道，两年多来，他只敢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暗处偷偷看一眼，都快相思成疾。
裴燕稚因为自己不清白不愿相见，而陈文鸾则是跛脚残疾，心中有愧。
余小渔叹了一声，何必互相为难彼此呢。
“裴燕稚要你去稷下学宫，不论是打杂还是仆从，你得吃透百家之长。”
当然，这话是余小渔借裴燕稚之口而说，只是心中不想平白浪费了陈文鸾这一腔抱负。
“好！”
说着，陈文鸾灌了一口酒下肚，豪迈笑道：“别说是吃透诸子百家，就算是那儒家圣贤之位，我陈文鸾也未必不可！”
余小渔朝着稷下学宫而去。
周嫣当下也到了读书的年纪，但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世道上几乎挡死了前途，对于这种想法，余小渔不敢苟同，索性便让周嫣在稷下学宫求学。
等到了山脚下，陈文鸾这才恍然余小渔要去学宫。
“燕稚说让我当杂役都可，那我就去！”
“那倒不必，只是你要所学与学宫学子大不相同。”
陈文鸾心中大为不解。
余小渔则是歪头看向自己身旁的跛脚书生，当真是从寒门而起，虽眼下未成大气候，却不代表未来不会大放异彩。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以后布局做打算，陈文鸾此人可堪大用。
当即道，“可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人？”
“齐国权贵？”
“非也。齐国俨然成了一潭死水，齐王建终究要死于安乐，你若是在齐，别说冒头，估计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下。”
余小渔摇头，探手指了指远在西北的天边。
“大秦？”
陈文鸾心中了然，传闻大秦‘文有李斯，武有尉缭’皆是大智若妖的存在。
“那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陈文鸾抚额惨然一笑。
余小渔所说的可不是什么豪言壮志，让他心头阵阵冰寒。
李斯尉缭是什么人？那都是修成‘妖’的人精，眼下以陈文鸾这点道行，连和这两人对弈的资格都没有。
陈文鸾藏于袖间双拳紧握，捏的发白。
他没有提及，在他很小的时候，家里找人给他称骨算命过。
骨重六两二钱。
陈文鸾只听家里人提及过半句判词：此命生来福不穷，读书必定显亲宗。
等弱冠之后，饱读诗书的陈文鸾才无意间翻找到下半句判词：紫衣金带为卿相，富贵荣华皆可同。
封侯拜相之命格！
本以为只是骗人的话罢了，他心中当成玩笑，可自从遇到余小渔，陈文鸾这才有些相信，心中亦是震撼不止。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山上的盘桓山路迤逦而上。
渐渐地薄雾缠绕山腰，落霞云海滚滚跌宕。
“上山以后管住自己的嘴。”
余小渔平静道。
陈文鸾一瘸一拐点头。
到了稷下学宫，张良闻讯而来，见到陈文鸾依旧捏着鼻子要作势赶人。
陈文鸾起初就在稷下学宫臭名昭著，并不是因为品行，而是因为那张总是招惹是非的嘴。
好死不死，你一个活在齐国屋檐下的庶民，非得意气勃发的指点江山，还非得拉着稷下学宫一起蹚浑水。
余小渔挡了下来，笑道：“这家伙前段时间让我狠狠教训了一通，现在脑子应该开窍了不少。”
“我会信？”
张良瞪眼道。
陈文鸾是个有骨气的儒生不假，可偏偏还是个迂腐之极的家伙。
骨气硬是一回事，可从未见到陈文鸾这种愣头青，稷下学宫就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总不能因为陈文鸾一张嘴，让学宫和齐国王室对上吧？
之所以前几次都将陈文鸾轰下山，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尊大菩萨养不起，咱家庙太小了！
余小渔暗中对陈文鸾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当即上前一步，对着张良行大礼，道：“先生，小生已知悔改，望先生既往不咎。”
张良哼了一声，道：“学宫本是育人之地，日后切莫再提那些大是大非。”
陈文鸾重重点头。
稷下学宫，从今起，他也算是学宫弟子了。
等陈文鸾被安排住所之后，余小渔这才和张良并肩走朝着虞姬两女的住所而去。
一路上，他了解到，周嫣这个丫头学习刻苦，且天赋也十分聪颖，这并不出乎余小鱼的预料，心中大感欣慰。
山巅东南一隅有一片翠竹林，隔绝山巅寒风，竹林覆雪，白绿交织，宛若屏障。
一间间小巧精致的瓦舍青砖墨瓦鳞次栉比。
张良缓缓驻足，探出手拍打身边的一块千钧巨石，面色凝重。
余小渔也随之停下，“在想什么？”
“齐国不能灭。”
张良低声道。
“这是大势所趋。”
余小渔轻声道。
“但齐国是我们这些亡国之臣的唯一立锥之地！”
余小渔自然清楚，
“张良，我们对赌一场如何！”
“如何对赌？”
“齐国若灭了，我给你谋条生路。”
余小渔没有说另一半条件，因为齐国注定覆灭。
张良似乎并不在意那没有说出的后半句，“好！余小渔，若是有一天，我们两军对垒，你若兵败，我不杀你……一次！”
余小渔笑了起来，爽快应下来，道：“好！一次够了。”
他自然知道，张良并非孤家寡人，背后还有那后来用兵如神的韩信。
只是眼下的韩信就如那陈文鸾一般，尚未声名鹊起罢了。
想到这里，余小渔突然有些期待，日后可堪重任的陈文鸾若能和韩信对弈，两人胜负几几分？
等告别了张良之后，余小渔徐徐到了住所之外。
那住所本是柳苗苗的住所，后腾出来一部分给虞姬和周嫣。
稷下学宫中女学子本就屈指可数，住所占地也理所应当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