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左手手指修长且细腻，足见并不经常握剑。
余小渔很快断定，此人常年以右手持剑，只不过右臂被斩落，血迹斑斑，迫不得已才使用左手剑。
若他以右手持剑，兴许在先前那一剑之下，自己就死于非命。
不容他喘息，第二剑骤然降临。
余小渔后退一步，却还是被剑刃扫中了肩头。
肩头衣裳从中剖开，血肉翻出，鲜血洒落下来。
余小渔倒抽一口冷气，真特娘的疼啊，当即不敢迟疑，屏气凝神，提剑而上。
既然他右手被斩，便曾是当今高手也不是必死之局。
余小渔险之又险的躲过一剑，当即冲了上去。
在揣测到对方的弱点后，余小渔便朝着右侧攻杀而去。
纬帽下传出一声冷哼，侧身直面余小渔，不给他任何机会。
余小渔双手紧握赤烛，将剑耍的宛若刀一般，横扫出去。
在临近那人面前之际，却双手扭转，赤烛剑身也随之点刺出去。
这一招精在‘出其不意’上，但需要手腕力量强大。
余小渔在练剑上剑走偏锋，并不是寻常武夫那老生常谈的路数，而在闲暇时间自己琢磨了许多别出心裁的套路，当时和项庄对垒的时候，这种路数没少让他吃苦头。
但他也知道，在老剑客的面前，这点花花肠子不够看。
而恰恰，站在他对面的这个老家伙就是。
那人先是轻咦一声，刹那之间扭转手中快剑，一勾一挑，轻而易举将赤烛的攻势化解。
手中剑被弹开，一股反震随之而来，余小渔两只手腕微微颤抖，额头开始渗透出丝丝冷汗。
“老家伙，谁指使你的？”
余小渔问道。
殊不知对手早已看穿了他借机调息的真相，冷笑一声，“是催命鬼！”
余小渔面色一变，身形随之闪避，青石砖被斩落出一道细长的痕迹，那柄剑的剑身颤抖轻吟。
“别让我知道是谁！”
余小渔冷声道，面色阴沉如水。
提着剑一步步上前。
兴许是纬帽太沉闷，那人直接撕扯下去，随手一掷，露出真容。
果不其然，是个老家伙，两鬓斑白，头发有些发黄，面上冲着数不清的伤疤，看起来有些阴森，他有些驼背，衣着邋遢，右边袖口上还有发黑的血迹。
“本以为你是个重要的角儿，没想到姓章的早就置之不理你。”
那人冷哂道。
此人，便是被章邯斩去一臂的罗网剑客。
曾经卫国的绝顶剑客，陈久阁。
当年卫国覆灭，惜金如命的陈久阁坠入罗网，成了刺客杀手，细细算来，已经在罗网为奴数年时间，这趟桑海任务完成之后，也就没了利用的价值。
陈久阁本以为这一趟是必死的一次暗杀，因为其中牵扯到了当今扶苏殿下和章邯等人。
“还真是高看了你！”
陈久阁张狂大笑起来。
章邯断他一臂，也算是存了条性命，现在想想那一晚在边陲驿站遇到那枪发如妖、大开大合的章邯，陈久阁都觉得一阵后怕。
能捡一条命回来，还真是祖坟上冒青烟的事情。
余小渔面色无波澜，提剑而上。
他不知道平平无奇的老章为何能让这老家伙高看几眼，但足以证明，老章的剑法很可怕。
他一剑当喉而去，毫无花哨可言，赤烛宛若一道惊鸿匹练。
陈久阁宛若雕塑，矗立在原地，几乎瞬间出手，剑尾点在赤烛剑身，发出一声响亮轻鸣。
不出意外，余小渔连人带剑被那股力道带偏，脚下趔趄，但与此同时，余小渔脚下借力，唰的一下，绕过了陈久阁半个身位。
一剑要斩在他未曾痊愈的断臂上。
陈久阁眼神讥讽，不加掩饰。
“找死！”
当即一剑此出，毫不留情。
余小渔本有闪避机会，可他置之不顾，任凭那剑锋洞穿了自己的肩头，与此同时，抓住陈久阁的断臂，一剑挥落斩下。
赤烛本是钝剑，就算是杀人也不如快剑痛快，而是个极为折磨人的活儿。
当即，陈久阁整个人猛地下沉，神色大变，单膝弯曲，半个身子差点被砸的半跪在地上，右侧肩头整个凹陷下去，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他发出一声惨叫，看到自己肩头被削掉大半，心中怒不可遏。
“余小渔，你必死！”
陈久阁腾出手来，一拳锤击在余小渔胸口。
瞬间，余小渔身形倒退出去，肩头的长剑也顺势从血肉中拔出，只觉得喉咙一股腥咸传出，口鼻溢出鲜血，面色开始苍白起来。
余小渔啐了一口血水，咧嘴道：“不亏！”
陈久阁算是被彻底激怒了，一路从大秦而来，不远万里，先是被霸道无匹的章邯斩断一臂，他无怨无悔，毕竟技不如人，可眼下这个算怎么回事？
一个才拎起剑的不长时日的无名小卒？
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陈久阁徐徐收敛起自己那份倨傲的心态，心中有点担心害怕自己死在这里……
余小渔短暂喘息一番之后，强忍着肩头那撕裂的痛楚，全力劈砍而下。
一剑接着一剑。
“老贼，我有使不完的力气！”
余小渔冷笑道。
那钢口极好的赤烛在他手上如同棍棒一般。
陈久阁左手提剑，慌忙格挡，可未曾想，他那长剑在余小渔毫无章法的攻势之下，蹦碎了缺口。
余小渔倾泻而下，不给对手任何机会。
陈久阁心中憋着一股闷气，但苦于无法拆解余小渔攻势。
那挡在头顶上的长剑被压出一道惊醒动魄的诡异弧度，几乎接近半月状。
他心知终究是要撑不住了。
“给我开！”
此时，余小渔蓄力作势要劈砍下去。
陈久阁心中一惊，面色慌忙。
下一刻，却发现，余小渔并没有以赤烛砸落下来，而是轻飘飘的一剑直剜心口。
噗！
陈久阁整个人一僵，嘴唇颤抖嗡动起来，却不知所云。
那赤烛愣是将肋骨捅断，前后通透的血窟窿浮现出来。
“兵者，诡道也。”
余小渔轻声道，话音刚落，俯身张嘴呕出一口鲜血，神色萎靡不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