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里，听到百姓私下里谈论要变天的言论愈发多起来，整个临淄都开始不安分起来。
先是下有邑司、卒帅，开始匆忙逃走，而后县帅、属大夫都一个个暗中筹备带着家眷慌不择路逃遁。
为此，临淄外城的甬道外，一日之内连斩了一百余人，以儆效尤。
随着余小渔几人从高唐都回来，边关的战事吃紧，一封封战报经由碟子之手传到了临淄里，不仅仅是齐王建，整个临淄都一片愁云惨淡。
大秦铁蹄日拱一卒，以进为退，不断蚕食着齐国的疆土，王贲更是挥军越过博州，将后方供给粮草的路线切断。
按理说，跃过城池乃是兵家大忌，容易遭受前后夹击，可显然王贲是吃透了齐国你那仅有的兵力部署，才会这样毫无顾忌。
一连几日，余小渔都坐在山上静养。
虞子期经过这几日，似乎也想透了，短期内并不打算去寻项氏一族，但在他心中，忠的执念始终放不下。
这一日傍晚，澹台青乌和陈游沿着山下拾级而上。
澹台青乌洁白修长的手腕上挂着一个稍显小巧的酒囊，面带盈盈笑意。
陈游在到了稷下学宫之后，则是显得拘束了起来。
兴许这里是学宫，他本应该是个学子的缘故。
等两人朝着这边而来，余小渔起身迎了上去。
等几人落座树下，澹台青乌这才徐徐开口道：“那齐王建显然信不过我，看来这趟算是白跑了，捞不到多少油水。”
“没让你做手脚？”
余小渔好奇问道。
按理说，风水堪舆一脉，当以青乌子为尊，就算是澹台青乌只是半吊子，也未必起不到作用。
澹台青乌摇头，轻声道：“他让我做的那些事情太损阴德，做不来，也不敢做，怕到时候我师父从坟头里爬出来拉着我下去喝酒。”
陈游嘴角抽了抽，终究没有表露出情绪。
余小渔蹙眉道：“什么损阴德的事情？”
“你听说过‘借地势引天雷’吗？”
余小渔摇头。
澹台青乌则是笑道：“还有跟玄乎的呢，也不知道这个脑子被女人踢了的齐王建从哪里听闻到的，竟是让我布阴兵之道，你说好笑不好笑，我现在才多少年岁，倒也犯不着折了自己的阳寿给他敢那些阴损勾当。”
“阴兵借道？”
余小渔蹙眉道。
澹台青乌眉头一挑，呀了一声，这才道：“你竟也听闻过？”
余小渔微微点头，不过借阴兵这种事情，传闻倒是一大把，却未曾有人亲眼见到过，被后世人以讹传讹，倒是显得玄乎的很。
“当真有？”
他凝声问道。
“有倒是有，你还别不信，当年我随师父去过西楚闹过阴兵借道的鬼崽岭，确实有这样的事情，不过我师父曾言，那鬼崽岭的布道乃是惊天的大手笔，天底下能做到的屈指可数，饶是他自己前半辈子根本无法布下如此繁琐的道来。
不过那玩意儿损阴德太重，以我的这点道行，就算是能借来阴兵，也得当场将阳寿都折了，横死当场。”
阴兵，传闻是当年满含怨毒之气的士卒被坑杀之后所留下的亡魂，每逢阴气极重的特殊时节，为首的阴兵降临便是会带着鬼兵浮现出来，四下征战。
更有说，一旦跟鬼魂对上眼了，阴气吹散了肩头的阳火，大病一场扒几层皮算是轻的，重则命丧黄泉。
提起这些余小渔自然觉得玄乎且不切实际，但见澹台青乌的凝重神色并不像是作伪。
“不过想从泉下借兵，付出的代价可不小。齐王建这次更是赌上了那物件。”
说罢，澹台青乌解下小巧酒囊，手指遥遥指向了远处的螭龙砚台。
余小渔深吸一口气，道：“他还真是狗急跳墙了。”
“这桩买卖我可不敢做，谈不上为了那点金银让自己损了阳寿，兴许到时候钱财没散完，却身先死，不过倒是听说他又请来了一名方士，要布此道。”
“那方士若非是招摇撞骗之辈，那定然是有些道行的左道旁门，就算是布下道，也未必能活下来。”
澹台青乌轻声道。
“你是想……”
余小渔大概猜测出澹台青乌此行的目的。
“有人砸了他的饭碗，他这是坐不住了。”
陈游不痛不痒道。
澹台青乌面色蓦然一变，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陈游，“哟，那你是不准备看着齐国被破城亡国了？”
他转而道：“这人坏大事，不能留，到时候你们给我压阵，我和他斗上一斗，可好？”
余小渔点了点头，“什么时候会来？”
澹台青乌平静道：“不出意外，快了。”
陈游没有言语，他此行的目的倒是和澹台青乌大不一样。
两人之所以同时上山，并非约定好，实属巧合，在山脚下遇到罢了。
“余兄，过几日有空暇？”
陈游开口问道。
“何事？”
“去后府走一趟，把心里的最后一道坎给过了。”
“若是四五日之后，怕是没时间，有人邀我喝酒。”
陈游点了点头，“若你有空暇，大可一去。”
余小渔点头。
等两人相继离开之后，余小渔这才面色凝重。
未曾想，这个世道上竟有如此玄之又玄的事情，借地势引天雷，尚且能够解释清楚，可那借阴兵又当如何解释？他心中也愈发好奇起来。
第二日夜晚。
两则沸腾的讯息从平陆都和高唐都陆续传来。
二十万秦卒围拢了博州城，按兵不动，只是断了城内粮草，但今日下来，粮草耗尽，军心大为不稳。
至于另外一则讯息，才让整个临淄都坐不住了。
五十万秦军贴着地上河东侧仅仅用了七天的时日就从高唐都开拔到平陆都，此时，平陆都的薛城和滕城之下，分别有四十万大军，可城内守军，只有区区数万。
眼下，张良才坐镇平陆都几日时间，仓促之间选择后撤。
饶是如此，六万守军折损大半，当天夜里，薛城滕城相继告破！
消息传来，临淄，当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