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猊瞬间毛骨悚然，心中亦是骇然不止。
呆看着手中的刀鞘，良久之后，这才缓缓仍在地上，叹息道：“你在剑道上的天赋比我要好很多。”
“恰逢时机罢了。”
余小渔笑道。
这次随着那感觉消失之后，并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如同指间沙，而是随心所欲就能触动。
若他想，那日三剑斩一齐卒的招式还能施展出来。
不过，余小渔心中也清楚，这招式极伤手腕，若是次数太多，受伤也是在所难免。
田猊道：“看来我的瓶颈想要如你这般轻易是不可能了，这次得下山了。”
余小渔问道，“你是打算去沙场了？”
田猊点了点头，“必须得去，生而不养，断指可还，有些债得还一下了。”
“这几旬来，秦国整体虽然布置在地上河西边，但是一部分游骑却不断骚扰，已经有数千齐卒被摘掉脑袋。”
田猊正色道。
“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余小渔平静道，但心中也清楚，大概是回不来了。
田猊点了点头，道：“齐国眼下异常混乱，有人祸乱朝纲，但唯独两个人你兴许可以多亲近一些，一个是即墨大夫田守贤，一个则是大司行陈驰。你与赵家的事情，我会负责上下通气，赵家吃相难看，算是触了众怒，等我和田爻谈好之后，你大可放手去做掉。”
田猊虽人在稷下学宫，消息却出奇的灵通，也清楚余小渔和赵湍那点事情，且他也心存借余小渔之手敲打震慑的想法。
当初赵家排挤掉柳家跻身于权力中心，本身无可厚非，可错就错在吃相太难看，以至于让其他人心中不安。
余小渔点头，两人之间的这番谈话，更像是做买卖，也就不心存感激。
田守贤他倒是见过，赤胆忠心的文臣，颇有气节，至于那大司行陈驰，他并不清楚，不过余小渔总是觉得陈驰这个名字耳熟，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出究竟在哪里看到过。
既然田猊能给他擦干净屁股，那他大可放手一搏。
从田猊那里告辞，余小渔回到住处安心等待。
那晚，太子田爻匆匆上山来到了稷下学宫，找到田猊。
按理说田爻需叫田猊一声大哥，可眼下情况恰好相反，田猊恭敬行礼，喊了一声太子殿下。
田爻看了一眼对方，已经五年了，起初他很是受用从小就比自己优秀的田猊喊自己太子殿下，可随着次数多了，竟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本以为一辈子能将田猊踩在脚下，可田爻越来越发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
难道真是因为读书读多了？
“你想好了吗？”
田爻问道。
“想好了，不过有两个条件。”
田爻眯着眼，阴晴不定的看着田猊，冷笑道：“你竟然也会谈条件？”
田猊根本不理会对方的嘲弄，坦白道：“其一，柳家女儿不能动，其二，有一竹鞘负剑少年的事情你不能管。”
田猊说完，坐在卧牛石上，将田爻晾在一边，轻声自语道：“还是绿蚁酒接地气啊。”
太子田爻面色阴晴不定，最终转而狞笑，“田猊，真以为我除了你找不到别人？”
田猊平静的看着他，徐徐道：“大敌当前，军心不稳，说还听一点，是父王需镇守在临淄，真以为随便调遣个将士前去就能稳住军心？那几个世子还不和你一样贪生怕死？”
句句都直戳田爻的心头痛点上，却让他无可奈何。
除了世子田猊去压阵，再无人选。
“好，就照你说的做。”
田爻冷声道。
“太子殿下，这么多年我也摸透了你的脾气秉性，想必你也知道不照做的后果，虽我不是太子，那真要摘下你那太子的头衔，真是易如反掌。”
“你在威胁我？”
田爻冰寒道。
“后胜可一直很想知道他那痴儿为何就成了这幅凄惨田地，你以为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田猊话音刚落，田爻面色大变起来。
这个小辫子被田猊捏在手里数年时间了，让他寝食难安。
丞相后胜有一独子，可前些年不知怎地，一夜之间疯癫了起来。
田爻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田猊突然笑了起来，转而取刀，朝着山下缓缓走去。
田爻成为太子，尚且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虽说太子田爻喜爱美女，充其量只能算是昏君，谈不上暴君。
就算他绊倒了田爻，还是会有别的蠢货顶替上，王位终究轮不到聪明人来坐，这一点田猊心如明镜。
五年了，从未下过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一夜，他从王宫里砍下几株长势茁壮的紫竹，又回到了稷下学宫。
次日，田猊带着一柄紫色的剑鞘来到了余小渔的住处外。
“这是给你的剑鞘，田爻那边我已经谈好了，你大可放心去做。”
余小渔点头，收下那雕刻着精致纹路的紫竹剑鞘，将赤烛插进去，竟然严丝合缝。
等田猊走后，余小渔这才找到柳苗苗。
柳苗苗正在摆弄着桃梗，以袖刀在其上认真刻画着，雏形大概是两尊神像，已经做好雏形的一枚防止在案桌上，上面以篆书刻着‘神荼’二字，时而独自蹙眉。
“想不想和我下山去？”
“眼见就到元日腊祭了，去山下作甚？”
余小渔笑而不语。
蓦然之间，柳苗苗突然想到，那日在田守贤家门街道上余小渔说的话。
倏地眼角湿润起来，一双手早已捏的发白。
“带上你的刀，随我下山。”
柳苗苗重重的点头，只捏着那柄雕刻桃梗的袖刀，跟在余小渔身后。
这段时日，若没有先生在身边，柳苗苗万万不敢走出稷下学宫半步，那山下对于她来说，就好比龙潭虎穴。
可走在余小渔身后，柳苗苗突然觉得轻松了好多，竟然没了那扼喉的窒息感，脚步轻松自在了许多。
山下，元日临近，还没有逃出临淄的人家都在准备腊祭，也让沉寂了多日的临淄城稍微有了几分烟火气。
柳苗苗望着那山下薄雾笼罩下的临淄城，在想，今晚，不知几家欢乐几家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