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阮梨没有关注桌上的谈话。
直到小二开始上菜,阮梨的思绪才回归。
大家尝了清蒸鲈鱼,都说不错,看来小二这牛吹得有根有据。
虽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是大家都专注干饭,饭桌上只有干饭的声音。
待盆光碗净,一行人准备上车,天上就飘起了雨点儿,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下雨天气,马车不宜出行。
陆先生决定,先在镇上休息,待明日雨停了再走。
江小月有点儿遗憾,今天是吃不到长平城的大枣了。
章明石带着大家,到了刚进镇看到的那家客栈。
是个二层小楼,里面干干净净。
阮家兴要了四间客房,陆先生一人一间,阮进文和李正行两人一间,他和章明石一间,剩下一间是阮梨和江小月的。
待把马车和行李安顿好,都随便洗漱一下就休息了。
不要以为坐着马车赶路就不会累。
躺不平伸不直的,加上路况不好,马车一路颠簸,屁股就一路遭殃。
阮梨和江小月还好,两人想躺就躺,想坐就坐。
就是为难了陆先生他们。
先生和学生同坐一车,都顾着自己的形象,哪能随便躺。
就是想躺,也躺不下三个人。
最辛苦的还属阮家兴和章明石这两个车夫,风吹日晒的,还得打起精神看路。
阮梨在各个筐子里一顿倒腾,倒腾出一堆零嘴,给四个房间各放了一些。
还给陆先生准备了茶水和点心,其他人就没这待遇。
想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吃着零嘴,江小月暂时忘记了长平城的大枣。
午休起来,雨还在下,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待学生们温完书后,陆先生带着他们坐在客栈大堂说话。
阮家兴和章明石这两个学生兼车夫也在大堂。
因为下雨的关系,客栈时不时进来人住店。
阮梨刚坐下,就进来一个住店的。
这人一副书生的打扮,牵着骡子而来。
对,是牵着,不是骑着。
骡子好像不太听话,打着响鼻,被他死拉生拽扯到客栈门口。
他从骡背上取下行囊,把骡子交给店小二,就背着书箱大踏步进来。
顾不上擦脸,卸下背上的书箱仔细查看。
虽然自己浑身湿透,书箱却被护的严严实实,没有淋到雨。
他松了一口气,才注意到大堂的众人。
看到阮进文和李正行两人,目光就是一亮,过来打招呼。
“在下星洲城姚易年,此行的目的地是甘州城。敢问两位兄台也是去甘州城参加解试的?”
姚易年拱手问道。
从星洲城出来的这一路上,他都睁大眼睛,想找一个同去甘州城的考生结伴同行。可惜,一直没有找到。
现在看到阮进文和李正行两人,俨然和自己一样一副书生的扮相,所以冒昧上前询问。
阮进文和李正行立马起身回礼。
“永宁县李正行。”
“永宁县阮进文。姚兄请坐,我和正行弟正是要去参加甘州城的考试。”
姚易年得到肯定的答案,面上涌上欣喜。太好了,终于让他找到伴了。
他的衣服在滴水,脚下一走一个脚印,陆先生提醒他赶快去换衣梳洗,别受凉了。
姚易年背上行囊,提着书箱,跟着店小二进了大通铺。
阮梨就很疑惑,星洲城的考生不在星洲城考试,为什么要去甘州城?
难道星洲城也属于甘州府管辖?
“先生,学生不明白,星洲城的考生为何要去甘州城参加解试?”
阮梨藏不住疑问,问陆先生。
“星洲城作为边城,其行政和军事独立于其他府城,都由戍边将军主持。但是星洲城的规模相当于其他府城的一个县城,就像咱们永宁县一样,每年没几个考生,不足以举办一场举人考试,所以就将考生安排在附近的府城参加考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本来读书人就少,偏远之地的读书人更少,甘州城也是在最近二十年才开始举办解试的。
永宁县作为甘州城的一个中下县,每届参加解试的永宁县考生不足二十人。若是有一人考中举人,县衙都要放鞭炮全县通告举县同庆。
这也算是县令的政绩,所以马县令很重视县学。
上届解试,永宁县参加的考生只有九人,还没有一人榜上有名……
说到这里,就有人会问:县学那么多学子是干什么吃的?
那不是都被前面的考试给刷下去了嘛。
就拿这届解试来说,拥有参加解试资格的县学学子仅有十五人,这十五人里有那么一点儿自信参加解试的不足十人。
剩下的就是那些觉得去了也是白去,准备再苦读苦读参加下届解试的,或是直接放弃准备回乡教书的。
今年永宁县要是有一人能考中,马县令估计能高兴哭。
有两人考中,马县令都能出去跟同僚吹一波。
有三人考中,马县令升迁有望。
阮梨懂了。
对星洲城的了解更多了一点。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等下姚兄出来了,三叔帮你问问。”阮进文对姚易年的第一印象很好,端方君子,温文有礼。
同是考生的身份,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只一星半点。
“没有了,三叔。我就是没去过边城,难以想象它是怎么把胡人挡在外面的,就觉得它很了不起,张老将军也了不起。”
阮梨这话说着有点心虚。
她虽然没去过边城,但是在书上和电视上没少看到过。像山海关、玉门关、雁门关等等,每看一次就被震撼一次,震撼于古人的智慧和守卫边疆的艰辛。
蜿蜒起伏的山海关城墙,苍凉壮丽的玉门关长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关……
希望星洲城也能像这些边城一样,屹立不倒,守护好这里的老百姓。
没一会儿,姚易年就出来了,坐在阮进文这一桌,拉开了话匣子。
这也是个健谈的,脑子里也有点儿东西。
陆先生本就有意测试一下三个考生,就随便提了几个问题,没想到姚易年比阮进文和李正行答得都好。
陆先生有些意外。
再一询问,才知这人不仅自己刻苦努力,还运气贼好,跟着被流放的国子监博士学习。
这位博士被家里人牵连,全家人流放到了星洲城。
看到姚易年有点儿读书天赋,他自身也需要吃饭,就教他读书。不用交束脩包吃食的那种,不然姚易年可能还读不起书。
姚易年自从得知陆先生博学多识,是这人的先生后,很是敬重陆先生,所以有问必答,况且这些事情也没必要瞒着。
这边几人探讨学问,热火朝天。
那边阮梨和江小月听着他们文绉绉的谈话,无聊到发霉,狼吃羊的游戏已经不能唤起江小月的兴趣。
“姑娘,咱们晚上吃什么?”江小月问阮梨。这种天气,不能出去玩,只能傻坐在这里,还要听书生们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不开心。
“要么擀面条吃?”这种天气最适合吃火锅,可惜阮梨没有。
阮梨喊来店小二,问了店里都有什么材料,确定了做手擀面吃。
七人份的手擀面,量不少,阮梨和了一大盆面,把面团揉光滑,用盆盖上醒着。准备炒菜的配菜。
江小月不会做饭,但是会揉面擀面,面醒几分钟后,阮梨就将擀面的活交给了她。
因为客栈厨房的面板不够大,面团分成两个,分两次擀面。
阮梨炒了一荤两素三个菜端上桌。
面出锅,撒上葱花加上肉酱。
给陆先生他们端去。“
美味的肉酱面和炒菜一上桌,谁都没有了继续探讨学问的雅兴。
一个个动作迅速又不显粗鲁的嗦起面来。
姚易年也是个脸皮厚的,看到面上桌都不知道抬腚的。
“姚兄要是不嫌弃,一起吃点儿。”
阮进文意思了一下,姚易年就已经端起了面前的碗,自觉地从竹筒里取了筷子,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不嫌弃,不嫌弃。”傻子才嫌弃。
要是他为了面子推掉这顿饭,就对不起啃了一路干馍馍的自己。
面子为何物?能饱腹否?
再说了,他是要面子的人吗?
他不是。
真香……吃完这碗能再来一碗吗?
连吃三碗进文兄会不会生气?
阮进文:说好的端方君子,温文有礼呢?
姚易年:“好吃。你家仆人做的面真好吃。”
仆人阮梨和江小月:……
你才是仆人,你全家是仆人。
阮进文连忙解释,“这是我两个侄女,不是家仆。”
因为江小月没有做仆人的自觉,家里人也没把她当仆人看待,阮进文也就把她跟阮梨放一起介绍。
“我的错,我的错,世侄们不要放在心上。”姚易年跟阮进文他们熟悉后,说话也随意了很多。
阮梨当然不会放心上。
为了出行方便,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穿。
她和江小月现在的衣着打扮,估计连富人家的丫鬟都比不上。
不怪姚易年。
看姚易年吃饭这架势,两碗都打不住。
阮梨怕陆先生他们吃不跑,又从筐子里取出几个面饼来,煮了一盆方便面。
方便面一上桌,香味很是霸道,弥漫了整个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