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的校尉大人在哪呢？”阮梨追问道。
不可能全都在城里吧，这边不得留一个能做主的人？
张老将军一家住在城里，她可以理解。
毕竟人家只需要统领全局就行，没必要亲自上到第一线去。
可是，张老将军和张将军的手下们，至少得安排一个守在这边，管理这些人吧。
兵卒似乎有点儿为难，他不敢将校尉薛大人醉酒的事情说出来。
他吞吞吐吐，支支吾吾道：
“千户大人正在报告校尉大人。”
报告个屁，薛大人睡得呼呼的，呼噜声他从房门外都能听到。
千户李大人连薛大人的房门都没进去，就被拦在了门外。
李大人想进去唤醒薛大人，没想到就被个无官无职无军功的小厮给拦在了门外。
就说气不气，当时李大人的脸都绿了。
以前他哪受过这样的气。
别说是胡人来袭了，就是平时说事，以前的校尉大人也不敢这么轻慢下属，忽视老百姓的性命的。
李大人是个心里有百姓的。
他撇下自己的面子，舔着脸给小厮递上二两银子。
只要让他进去见到薛大人，他就能说是薛大人让他出兵的。
反正薛大人醉醺醺的，自己有没有下过出兵的命令，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一两银子是被小厮接过去了，李大人却还是没能进去。
气得李大人骂娘。
军功被抢走就算了，他忍。
不管不顾百姓的死活，他不能忍。
李大人气狠狠跟孙百户说，“走，跟我去城里找将军。”
“大人息怒。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家里的老爹老娘和媳妇孩子想一想啊。之前的校尉大人是怎么离开的你忘记了。告状要是有用，薛大人就不会还在这里作威作福，鱼肉咱们。”
孙百户追上去拦住李千户，他可不想换了李千户，再来一个像薛大人这样的。
之前的校尉大人，就是看不惯薛大人这样的软脚虾，啥都不懂还总是指手画脚。
巡边时看到胡人的散兵游勇，都能吓得弃同伴而逃的人，这样的人还被安排在了他的队伍里。
在同伴独自经历生死，好不容易弄死了一个胡人散兵，活着回来后，军功还被这孙子给抢了。
原来的校尉大人看不过，就去找张将军告发。
告发的结果就是，这孙子没事，校尉大人却被调走了。
里面的门门道道他们摸不清楚，就知道这孙子顶了校尉大人的位置，成了他们的上峰。
“这孙子，比胡人还可恶，我真想进去一刀剁了他。”
李千户暴走。
孙百户收回跑偏的思绪。
“大人，大人，说不定外面没什么事，是那姑娘看错了。”
报信的兵卒看着百户大人和千户大人气急败坏走掉，他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
自己尽力了，就这样吧。
也许只有胡人打进垭口，薛大人才会酒醒。
“你们这里有马吗，能否借我骑一下？”
阮梨站在门口，看不到里面是个什么情况，猜想军营应该少不了马匹。
她想去外面看看，骑马去，要是能帮忙就帮忙，帮不上忙骑马跑路也跑得快。
“有是有，不过那也不是人人都能随便用的。”
像他这样的小兵哪有骑马的资格，除非是在巡边的时候。
马也是有专人看管的，他平时摸都摸不到。
阮梨：……
又过去一刻钟，里面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想她一个最看不起打小报告的人，现在都想去找张老将军打小报告了。
不是说张老将军治军有方吗？
他应该来看看自己麾下将士们的状态，对得起这四个字吗。
阮梨已经不对校尉抱有什么希望，她蹲在垭口处，摸着自己的弓箭。
“姑娘，上马。”
江小月的声音从垭口内传来。
阮梨起身回头，就看到江小月、阮家兴和章明石他们骑马向她快速奔来，在他们的身后留下两股飞扬的尘土。
章明石坐在阮家兴的身后，两人共骑一匹马。
“小月，你们怎么来了？”
阮梨上马，惊喜问道。
“我是来接你的，他们两个担心你，也一起跟着来了。”
江小月大声回答。
姑娘绝对想不到她赶马车有多快，马车差点儿就被她赶得飞起。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这么的能耐，马车赶得那就一个溜。
静月小姑娘跟她一样高兴，车厢里不时发出兴奋的喊叫声。
此时正抱着树吐的静月小姑娘，要是知道江小月的想法，肯定会送给她一句话：
小月姐姐，有没有可能我那是被吓出的叫声。不是你能耐，是回来的路上没什么人，咱们才能顺利回家，不然你至少得撞倒两三个人。我的脑袋上还有一个包，车厢撞的，你要不要来看看？呜呜呜，我的豌豆黄、八珍糕、蜜枣、烧鸡……全都吐了，全没了，呜呜呜……
看阮梨已经坐好，江小月策马扬鞭，四人向着三道沟子村奔去。
外面的牛群羊群皆已消失，三道沟子村的浓烟稍小。
“大哥，石头哥，我们先不要靠近，看看情况再说。”
阮梨大声朝着阮家兴和章明石喊着。
她就怕村里胡人的数量太多，他们这些人去就是给人送菜。
要是“烟花”在身边，他们还能跟胡人的马队拼一拼。
“你们跟在后面，情况不对就转身跑，什么也不要管。”
带头大哥章明石发出指令。
“进村。”
“知道了。”
三个小弟回应。
四人进了村子，村口没人。
村口的几户村民家里门户大开，章明石进去查看。
阮梨、江小月和阮家兴想要下马进去看看，被章明石阻止。
他一个人走了进去。
透过大开的院门，阮梨看到倒在院子里的两位老人。
四散的农具，踢到的晒粮食架子，还有散落在地上的粮食……
“没人，走。咱们从后面绕过去。”
章明石面无表情从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出来，还把院门给拉上。
阮梨知道，他表面淡定，实则内心震动。
他攥紧的拳头，发白的指关节，僵硬的步伐，都出卖了他。
阮梨不用想，就知道里面的场景。
烧杀，抢掠，**……
都是侵略者的恶行。
四人绕到村后，往里走。
胡人叽哩哇啦的说笑声传来。
这是胡人的语言，阮梨听不懂。
章明石打了个手势，四人下马。
把马栓到树上，弯腰悄悄靠近胡人所在的院子。
蹲在墙根外。
“吃我，吃我，你放了我家娃。他身上没几两肉，不好吃。”
妇人的哭泣声传来。
惹得胡人哈哈大笑，又是一阵叽哩哇啦。
不用看，阮梨就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这帮畜生！
章明石站起身，从院墙处往里看了一眼又迅速蹲下来。
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圈上是九个点。
阮梨他们明白，这是胡人围成一圈在吃喝。
九个点代表着院子里有九个胡人。
他们打猎时经常这么交流。
章明石在圈里画了个十字，将圆圈分了四份，分别指给他们三个人，剩下那一份就是他自己的。
阮梨这边两个点，靠近这边院墙的四人，左边两人是她的，右边两人是江小月的。
在章明石的眼神示意下，四人拉好弓箭，同时起身。
“嗖嗖嗖嗖”
弓箭射出，胡人立刻倒下四个。
其他人扔下手里的肉，还在找弓箭射来的方向，就又迎来一波“嗖嗖嗖嗖”。
剩下最后一个，看到阮梨他们所在，箭还没有搭好，就被章明石给送去地下跟他的兄弟们作伴。
“二娃，二娃，你说话啊。”
衣衫不整的妇人，跪趴到一个三四岁小娃的跟前，嘶吼着。
名字叫二娃的光溜溜的小娃似乎已经被吓傻，没有反应，只目光呆滞望着火堆。
阮梨目光回避火堆上正烤着的东西，她怕看到自己不愿意看到的。
“是烤猪。走。”
章明石拉了阮梨一把。
四人没有进院子，继续往前查看。
又遇到一个十人小分队和零零散散几个胡人，都被他们送去了地下。
四人骑着马绕村子转了一圈，没再发现情况，又回到村中。
章明石从妇人口中问到村长家的位置，去找村长说事。
村里死亡人口要统计，损失要核算，虽然官府和将军府不一定会补偿他们，但是他们要做到心里有数。
可惜，等章明石去到村长家时，已经人去屋空。
他问了旁边死里逃生的邻居才知道，前段时间出的胡人杀人抢羊事件吓到村里不少人，有条件的人家都躲到别的地方去了，说是过了这个冬天再回来。
包括村长一家。
因为秋冬季是胡人活动最频繁的时候。
秋收结束，家里的粮食刚收上来，他们就来抢。
冬天胡人日子不好过了，也会来抢一波。
因为有张老将军在，三道沟子村的村民很放心，认为胡人不敢来犯。
还以为就跟以前一样，胡人连靠近他们都靠近不了，就被张老将军的兵给收拾了。
谁能想到，现在连胡人杀人抢羊，都到了没人管的地步。
戍边将士的不作为，给了胡人大白天进村的勇气。
羊群和粮食都被胡人抢走了，也不见一个将士过来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