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吴婆子和吴秀娥姐妹两人同睡一榻,促膝长谈,诉说着几十年来的悲欢离合,人世沧桑。
第二日,吴秀娥就跟阮老头和吴婆子提出,他们一家要搬到府外居住的事情。
住在府里有人伺候,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肯定比在外面舒坦,但是长期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们毕竟是两家人。
吴婆子在的时候这点儿血脉亲情还在,等吴婆子走后,难免会生出嫌隙来。
阮进福三兄弟还在劝说,什么“府里地方大能住下”“姨母住在府里可以陪着我娘说话”等。
林氏和王氏都没有动嘴。
因为吴婆子没有拦着,很明显姐妹两人晚上已经商量过这件事情了,吴婆子是赞成吴秀娥一家子搬出去单过的。
说不定吴婆子已经连住的地方已经想好了。
刚好,章猎户也是这么个想法,他要带着章明川住在府外,章明石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阮老头试图挽留,章猎户还是坚持要搬出去。
“那行,这西州城我熟。你们想要多大的院子,都有些啥要求,给我说说。我帮你们合计合计。”
吴婆子其实已经有了想法,就看他们两家的意思。
她有事没事就去外面逛逛,因为语言不通,阮老头还给她专门安排了一个在中间传话的,就是翻译。
语言问题,一点也没有妨碍她和附近的婆子们扯闲话。
这附近的人家是个啥状况,她比府里所有人都熟。
“你们现在府里住上几日,等外面的房子买上收拾好了再搬出去也不迟。”
吴秀娥和章猎户都表示一切听吴婆子的安排,他们都没有意见。
话题很快就转到新出的三个进士身上。
阮老头:“也不知道二叔有没有告诉祖宗们这两个中进士的事情,这种光宗耀祖的事情一定得写进族谱里。不行,我得回去一趟祭拜一下祖宗们。”
伯府在一个月之前就收到了京城的来信,他们都知道这五个中了进士的事情。
阮老头接到喜讯后,从激动到大哭一阵,到想着一定要回村炫耀一番,再去京城和广德侯炫炫,到现在的回乡祭祖。
封爵,封官,都没有比儿子和孙子中进士让他高兴。
他现在只想做一个跟全大景的人炫耀自己儿孙的老头子。
这几个回来了,他是不是就可以撂挑子不干,把西州府这一摊子事交给儿孙们了?
吴婆子:屁的回乡祭祖,当谁不知道他这是想回去显摆。
“你这个做西州知府的,能离得开西州?”
老头子离开了,他这个西州府的吉祥物谁来做?
西州府吉祥物是阮老头给自己起的名号,意思就是他这个知府只是个摆设,不干事。
阮梨:谁说您不做事的?您老不只是西州府的吉祥物,还是个盖印章的工具人。
陆先生:“伯爷,您必须得有皇上的许可,才能暂时离开西州府。”
一般情况下,除非是奔丧或任满,官员是不能离开任职之地的。
阮梨:“陆先生,我爷去甘州府出公差也不行吗?”比如说开个交流大会什么的。
陆先生:“那也得有皇上的旨意。”
伯爷的上峰是皇上,没有皇上的允许,伯爷离开西州府,就是擅离职守。
“先生,那咋不能离开的?我又不是被朝廷流放的犯人,皇上也没说我不能去别处走一走的啊。”
阮老头急了。
这是把他当犯人对待了啊。
不行,他必须找皇上评评理。
“这样,你们谁替我写个信给皇上,看皇上是怎么说的。还有石头,老二,大孙,你们啥时候上任?”
最好是明天就上任。
知府的大印他直接交给石头保管,以后盖印章也不需要找他。
阮进文:“皇上给了我们两个月的休整时间,这两个月我想办一些私事。”
阮家兴:“爷,我还想多玩几日,不到最后的日子,我才不会去三宝县上任呢。”
能开心地玩耍,谁会选择糟心地上工?
章明石:“我也有私事要办。”
阮老头义正言辞道:“啥,你们都说啥。你看看你们这像话吗,要是人人都和你们三个一样,谁给老百姓办事,啊?你们三个,立马明天就给我去上任,公事一刻也不能耽误。”
不理自己的亲爹,阮进文一脸羞涩加为难对着吴婆子,道:
“娘,咱家是不是该和白府商量日子了?”
他和白七小姐成亲的日子。
吴婆子:“你可算是说到大事了。”
公事那都是朝廷的事,成亲立业,绵延子嗣,这才是他们家的大事。
“七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能再耽误下去。之前沈老夫人就探过白府的口风,说是不管你有没有中进士,等你回来了,就把你们两个的亲事办了。”
沈老夫人的原话是这样的:“七姑娘为了等你们家老三,等成个老姑娘了。她不成亲,底下的妹妹们也不好先出门。”
吴婆子才知道他们一家子干了个蠢事。
老二想要高中进士,然后风光迎娶白七姑娘。
她是想着让人姑娘多在娘家过过清闲的日子。
等到了婆家,婆母就是再贤惠,男人就是再体贴,那日子也没有在娘家自在。
他们给人家着想,没想到反而差点儿把人家给害了。
白府待嫁的几个姑娘估计在心里骂他们家。
白十:没有,冤枉,我巴不得你们再等个几年再来娶走我七姐。
阮进文:“一切听娘的安排!”
阮家兴:奶,看看我,快看看我,您还有一个大龄孙子。
他和小悦不急着成亲,能不能先把他们成亲的日子定下?
吴婆子:“你急啥,再等个几年,让小悦再陪陪她娘。”
阮家兴:“先把成亲的日子定下也行。”
吴婆子:“那不行,成亲的日子都是有讲究的,不光是好日子,还要考虑其他的。”
比如说考虑到洞房花烛夜,要避开新娘来月事的那几天。
提前几月定下日子可以,提前几年不行。
没有哪个女人能保证自己的月事几年如一月一样,每月都是那几天报到。
阮家兴:“那行吧。”
吴婆子:“石头,给奶说说你有啥私事要办?需要奶帮忙不?”
终于轮到吴婆子关心自己,章明石忽然紧张起来。
他看了一眼阮梨,又把目光投向章猎户。
章猎户早在儿子提出办私事时,他就想到了儿子是不是要跟阮家提亲。
这些事肯定不能当着两个当事人的面来说,而且现在说也不正式。
“吴婶子,石头的事等下来我再跟您说。”
吴婆子:“那行,有啥需要帮忙的就尽管说。房子的事情交给我,准给你们办的妥妥的。”
章猎户:“婶子,只要是梨丫头看上的房子,我们都喜欢。”
吴婆子:……
这是要准备婚房?
尽想美事呢。
梨丫头还小,她还想留两年。
婚房就是准备得再好,也得给她等着。
“可以,我家梨丫头的眼光一直都好。”
要不怎么选了石头这么个有出息的后生。
章猎户笑出了一口大白牙:“是是,梨丫头眼光好,梨丫头眼光最好,最会看人。”眼光好才会看上他家大小子。
阮梨:我又聋又瞎又傻,听不到你们在说什么,看不到你们再打眼色,联想不到你们的话外之意。
章明石:“爹,我眼光也好!”
章猎户:“好好好,你们两个眼光都好。”好般配!
阮梨:……
“土娃子,想不想吃杏子,表姐带你去摘啊。”
这里她是一刻待不下去了。
“啊,啊啊!”想,想吃。
土娃子好像能听懂人话一样,被阮梨抱起后,他的胳膊一直伸向门外。
“啊啊啊”快走啊!
十日后,在许大山这个实习阴阳先生选的好日子里,姨婆一家和章明石一家搬出了伯府,搬到了新家。
许大山的爷爷死前就是给村民看日子看风水兼算卦的,业务种类繁多,只要人家给钱,他能干的,不伤天害理的,他就接活。
许大山可能,也许,似乎学到了一些他爷爷的技能。
自从来到西州府后,阮老头这个迷信的找不到别的阴阳先生,只能让许大山这个连半吊子都算不上的阴阳先生出马。
动土,许大山。
打井,许大山。
出远门,还是许大山。
婚丧嫁娶,全是许大山。
把业余职业干得风生水起的许大山:干啥不是干,来钱就行。
许榔头:爹,朝着哪个方向磕头,儿孙才能中进士?
许大山:别想,除非许家祖坟冒青烟。
许榔头:没听说舅爷爷家祖坟冒青烟啊。
许大山:许家祖坟能跟阮家祖坟一样?
许榔头:哦,原来咱们许家没出进士,是祖坟的问题啊。
许大山:……
姨婆家和章家的新家就在侯府后院的斜对面。
两个院子离得很近,距离侯府更近。
近到站在这家院子门口说话,那家院子门口的人都能听到。
是吴婆子花重金从原来的主人家手里买来的。
那两家人拿了热乎乎的银子搬走了,都在心里感叹自家的运气好,这种人傻钱多的大冤种都让他们给遇到了。
人傻钱多的大冤种吴婆子:别跑,保证不打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