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流言
路上休息了五回，三人在晚饭前赶回了柳树村。
章明石扛着那么大一头野猪走山路，他不累阮梨看着都累。要不是阮梨强烈要求，他还不愿意浪费时间在路上休息。
中途阮家兴提议两人一起抬着野猪走，也被他给拒绝了。
因为和阮家兴约定第二天去永宁城卖野猪，章明石就把野猪直接放在了阮家，免得他明早还要从家里把它背出来。
刚进村子，扛着大野猪的章明石就受到了村民的强势围观。自从章猎户的腿受伤后，村里就没有人猎到过野猪，难得看到一次，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男女老少一大群人跟在章明石的屁股后面，两眼放光盯着野猪，这么大一头野猪至少也能卖个一两银子吧。
男人们羡慕章明石身手好、力气大，女人们则希望自家男人也有他这么好的身手和大力气。还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想得远，既希望野猪是自家的，更希望章明石这么有出息的后生也是自家的。
孩子们一路上叽叽喳喳，他们不敢问章明石问题，只围着一脸笑眯眯的阮家兴问这问那。跟着的大人们也不管，反正小子小丫头们问的也是他们想知道的。
就这样一路热热闹闹走到了阮家门口，章明石扛着野猪进了阮家，把野猪放在院子里。
男人们和胆子大的小子丫头也一起跟了进去，其他人都站在门外看热闹，顺便再唠唠嗑。
吴婆子眼看家里进来了这么多人，赶紧叫阮桃去旁边荒地里把阮老头和两个儿子一起喊回来，又安排阮家兴给那些年长的村民递板凳，先招呼他们坐下。
章明石放下野猪，与吴婆子和林氏打过招呼，就提着林氏避开众人给他装的一篮子包子回家了。包子是刚出锅的，还热乎着，拿回家了刚好可以当晚饭吃。
阮梨正忙着和吴婆子一起给坐在院子里的几人倒水喝，阮老头就和阮进福、阮进财就急匆匆赶回来了。
堵在阮家门口的几个妇人和孩子给他们让开了路，刚进门的三人看到躺在院子中间的野猪就震惊了。
阮梨给三人打好洗脸水，阮老头和院子里坐着的几个老头打了招呼就去洗手洗脸，洗完才和他们坐在一起，瞧着野猪评头品足。
阮进福和阮进财也忙着招呼站着看野猪的几个汉子和后生。
英子的爷爷苗老头给阮老头的烟锅子点上火，就野猪的长相和体重作了一番评价后，才感叹道：“信德兄弟啊，你家兴小子是个有出息的。”
阮老头当然不信这野猪是自家孙子猎到的。
他抽了一口旱烟，道：“苗老哥，这野猪应该是章猎户家的石头小子猎到的，我家兴哥儿可没这么好的身手。”
阮家兴忙从几个小子中间挣脱，解释道：“是的爷，野猪是石头哥猎到的。”准确的说，是石头哥的陷阱猎到的。
苗老头：“你就不要谦虚了，兴小子的身手也不赖，我都好几次看到他打到野鸡野兔带回家来。”
其他几个老头也附和，“是啊，我也看见过好几次。你家兴小子和章家石头小子一起打了好多只野鸡野兔，第二天一起去县里卖。”
阮梨：“……。”
他们去县城的时候也没遇到几个村里人，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县里有他们的眼线？阮梨抽抽嘴角，觉得自己的脑洞开得有点大。
阮家兴一脸傲娇，道：“苗爷爷，那都是石头哥教我打的。他教我下套套野鸡和野兔，还教会我射箭，我现在也能打到野鸡野兔了。”
苗老头：“石头小子是个有本事的，你跟着他好好学上一手，也不愁以后没肉吃了。”
阮家兴：“是，苗爷爷。”
“梨丫头也是个有出息的”，苗老头想到了阮梨叫英子挖婆婆丁和摘野菊花卖钱的事，就随口夸了阮梨一句。
这回轮到阮老头骄傲了，“嗯，我家梨丫头确实是个有出息的。”梨丫头是家里第二出息人，第一当然非老三莫属了。老三考进了县学，可是给他长脸了不少，是它们老阮家的门面，家里谁也越不过他去。
其他几个坐着的老头也不想泼阮老头的冷水。阮家是起来了，又是买地又是买牛的，家里还有一个在县学读书的，说不定他们以后还有用到人家的时候。好话不嫌多，也都随声附和“梨丫头是个有出息的”，尽管他们不知道梨丫头哪儿出息了。
有那心胸狭窄尖酸刻薄的妇人，看到阮家院子里躺着的大野猪，本来就心里嫉妒得发酸，这会儿又听到村里老人们都夸赞阮梨，心里更是不好受。
一个妮子能有啥出息？有出息还能被李家退亲？
那些心思深沉的，也只是在心里这么想想，没人会当着阮家人的面问出来。有那做事和说话不经过大脑的，比如说阮梨之前遇到的大脸庞妇人，即李正行的堂嫂，就直接问了出来。
李正行堂嫂心里正是发酸的时候，她都好久没有尝到荤腥味了。
她听着几个老头的话，右手扶腰讥笑道：“哟，一个丫头能有啥出息，有出息怎么连一门亲事都守不住？”说完还问旁边站着的妇人，“你说是不是？都摔坏脑子被退亲了，还能有啥出息？”
见人就乱喊，这个不认识了，那个也不认识了，这不是摔坏脑子了是啥？
她说话的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反正在场的人是都听到了。
气氛霎时凝结。
所有人的目光从野猪的身上转移到了李正行堂嫂身上。
被她问到的那个妇人一脸尴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恨不得嗖一下子在众人面前消失。
那些站在阮家门口的妇人里面，有一个是李家一门的媳妇。一看形势不对，立马拉了李正行堂嫂一把，道：“弟妹，你该回家给你家大牛做饭了。”她恨得是咬牙切齿，要是知道这蠢货这么蠢，她就不跟着一起来了。
现在跑还来得及不？
退亲一事本来就是他们李家理亏，有脑子的人只要一想就知道，那是因为行哥儿出息了，看不上梨丫头了，这才退的亲。
李家对这事是能不提就尽量不提，希望村里人能够早点淡忘这件事，没想到这蠢货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说了出来。
吴婆子听到大牛娘的话，已经健步如飞冲了出去。
阮进福和阮进财两兄弟要跟上，被阮老头给拦住了。外边的女人挑事，就由家里的女人解决，男人不出手。
阮老头继续淡定抽着旱烟，心里头给吴婆子加油。
今儿个是给梨丫头正名的好时机。
他不是没有听到过村里有关梨丫头的流言，说她破相和摔坏脑子的都有，有的甚至还说她面相凶险，一生多灾多难，这才被李家退亲。
他一直忍住没出手，是因为没有机会，人家又不会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这些都是吴婆子从王氏那里听来的。
王氏一直很关注村里的流言，她怕阮梨的名声坏了，会影响到阮枣的亲事。
今儿个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合适的机会，希望老婆子不要让他失望了。
阮梨觉得自己躺着也中枪。你们好好地围观野猪就是了，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她被退亲的事上了？
她还没啥动作呢，就见吴婆子几步奔到大牛娘的跟前，双手叉腰，道：“大牛她娘，你刚刚说啥来着？来，站出来再给大家伙说一遍，是谁的脑子坏了？”
那李家媳妇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她用胳膊肘子偷偷拐了拐大牛娘，面色讪讪道：“婶子，弟妹她没说啥。”然后看着大牛娘，“是吧，弟妹？”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个时候该说啥。
大牛娘瞪了那李家媳妇子一眼，嫌她多管闲事。
然后她目光轻蔑看着吴婆子，和她掐了起来，道：“哟，还说不得了，有能耐别退亲啊。我就是说了，你能把我咋的？”说完还很欠揍地把脸往吴婆子跟前凑了凑。
吴婆子眉毛轻挑，道：“我是不能把你咋样，像你这样不明是非碎嘴的媳妇子，只能交给你们李家人自己管教了。”是你给我的机会，你不要后悔，今天就让人知道梨丫头是为啥被退亲的，让村里人看看你们李家的为人。
“老二家的，你是死了吗？没看到梨丫头被人欺负着呢。”吴婆子朝厨房喊了一声。打架骂人，林氏比不过王氏。
王氏从厨房跑出来，问“咋了，娘？”她和林氏忙着做饭呢，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跟着一起出来的林氏也是一脸茫然。
吴婆子指着大牛娘道：“把这个碎嘴的婆娘给我扣起来。”
难得有表现的机会，王氏想都没想，几个箭步就冲到大牛娘跟前，回头对吴婆子道：“娘，你站远点儿。”
只见她上前一把擒住大牛娘的一只胳膊，往后一扭扣在背上，就这一招就控制住了大牛娘。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吴婆子表示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