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明石:“不是接济,是束脩。”涂先生应该会明白的。
阮梨四人没有休息,跟陆先生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买东西。
买了两只全羊,一只他们在涂先生家烤着吃,一只留给涂先生自家人慢慢吃。
还有一百斤大米,一百斤面粉,四样点心,两匹细布,两坛酒和半扇猪。
猪肉摊老板看到阮家兴和章明石就跟见到自家亲人一样。
昨日就是他们两个来买走半扇猪,今日又是半扇。
他一天也就只卖一头猪的肉,有时还卖不完,要是每日能来这么一个大主顾,他的生意不愁做。
老板就喜欢阮家兴这样的买家。
阮梨他们都已经走出几步开外,老板还在冲着阮家兴喊话:
“小兄弟,明日还要不要猪肉?要的话,我就给你挑最好的留下啊!”
“大叔,我过几日再来。”阮家兴回头道。
昨日买回小院的半扇猪肉撑不了几日,过几天还是得来这里补货。
旁边摊子的几人都艳羡地看着猪肉摊老板。
“这天气越冷,咱们的生意是越发难做了。”
卖白菜的中年男子感叹。
他一个上午没卖出去几棵白菜,难道是城里的人都已经储备好了过冬的蔬菜?他来晚了?
“说的是,这日子一天天的是真的不好过。”
对面卖小吃的大娘坐在小板凳上,把手笼在袖子里接话。
不远处卖木器的大爷有着不同的看法。
“你就知足吧。咱们现在至少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哪像以前……”吃不饱穿不暖不说,还得时刻提防着胡人的大刀。今天还好好的人,明天说不定就成胡人刀下的亡魂。
人要知足,知足常乐。
胡人近几年都没有动静,希望今年冬天也是如此。
“张大爷这话说的是,只要胡人不来作孽,咱们赚多赚少都能过上安稳日子。”
附近有人附和。
反正也没什么人来买东西,几个摊子老板就聚在一起说起闲话。
“唉,你们听说了没有?”
“听说啥啊?”
“就是前些日子,三道沟子那边有一人放羊的时候,被人给抢了。抢走了几十只羊不说,还把人给杀了,你就说狠不狠。”
“有这事?”
“你们说这会不会是胡人干的?”
快要走出集市的阮梨听到胡人二字,驻足仔细聆听。
“除了胡人干的还能有谁。”
“胡人都进咱们星洲城了?”
“你傻啊。胡人要是进城了,咱们还能在这卖东西?那三道沟子在城外,放羊也就是在城外放的,不然怎么会遇到胡人。”
“几十只羊都被抢了,按理说阵仗应该不会小,三道屯的将士就没看到?”
“那谁知道。”
“没能抓到胡人?”
“没抓到人。咱们也别瞎猜了,说不定不是胡人干的。”
“鬼才信你。”
“不信你还问?”
……
“大妹,怎么了?快跟上。”
阮家兴看阮梨没有跟上,回头问。
“没事,走吧,大哥。”
胡人扰边,这就是一种信号,也许他们很快就会有大动作。
阮梨根本没想到,还有百姓生活在城外。
她一直以为百姓都是居住在城内的。
住城外多危险,胡人想抢就抢,抢了就跑。
边防线那么长,守边将士不可能哪哪都能守着。
四人回到小院,阮梨将东西整理好,明天放上马车带去就行。
翌日吃过早饭,陆先生带着四人小分队前往前丘村,去拜访涂先生。
涂先生家的院子比姚易年家更简陋,房屋更加矮小。
陆先生进门看到后一阵心酸。
昔日名满天下万人尊崇的当朝大儒,却沦落到住在如此粗陋的地方。
更可惜的是,他的一身才华还被埋没。
涂先生想到陆先生可能会来拜访,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还带着这么多的东西。
他从窗户往外看去,阮家兴和章明石将一筐筐东西从马车上搬下来,搬进院子,放到了屋檐下。
涂先生的房间很小,火炕就占据了大半的空间。
阮梨和江小月在跟涂先生见过礼之后,就站在外面看涂先生家的娃娃们在院子里玩耍。
冬日里,地里没活干,涂先生家的人都在家,没有外出。
涂先生有两儿一女,女儿外嫁,两个儿子跟着涂先生一起过,没有分家,是个大家庭。
院子里院子外的小娃就有好几个,也不知道是涂先生的孙子孙女还是重孙子重孙女。
娃们调皮,脸蛋子都冻红了,还不愿意回炕上暖着。
一会儿围着羊肉打转,一会儿又跑去摸摸马车。
没有一刻停下来。
涂先生的大儿媳请阮梨和江小月去她女儿涂静丹的房间坐着,站在外面太冷。
涂静丹和堂妹涂静云、涂静月住一个屋。
这个屋子更小,除了火炕和家具,地上只能站两三个人,多几个人进来都转不开身。
涂静丹比阮梨大一岁,是个文静的姑娘,坐在炕上做着女红。
她把炕头温度高的地方让出来,让阮梨和江小月坐着,自己坐在炕尾又忙活起手里的活。
涂静云和涂静月此时都在院子里玩耍。
涂先生的大儿媳把阮梨和江小月送进来后,就去忙自己的去了。
三人互相打过招呼之后,屋子里一时有点儿安静。
干坐着没人说话也是挺尴尬的。
阮梨没话找话问涂静丹一些问题。
涂静丹被阮梨问到,才会答一句,手里的活就没停下过。
不过一刻钟,江小月就坐不住了,出声道:
“姑娘,我想出去玩。”
出去跟小娃们一起围着羊肉打转,也比坐在这里有意思。
“行,咱们骑马去外面逛逛。我去跟先生说一声。”
阮梨出房门前不忘问涂姑娘:
“涂姐姐,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外面骑马逛逛,不会骑马也没关系,你可以坐在我的身后,保准不让你掉下来。”
涂静丹摇头如拨浪鼓,“外面太冷,我不去。你们也不要走太远,万一迷路了找不到回来的路。”
她没时间也没心情闲逛。
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绣几个帕子出来,还能多挣个几文钱。
“好的,涂姐姐。”
阮梨去了涂先生的房间。
“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狭小的屋子里,拥挤的火炕,围坐着一圈五人。
主位上涂先生侃侃而谈,陆先生、姚易年、阮家兴和章明石都在认真听着,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阮梨悄悄地退了出来。
没有人发现她进来,也没有人发现她离开。
阮梨和涂先生的大儿媳打过招呼后,就和江小月骑马离开。
她们骑马一直往西,漫无目的地走着。
路边的田地皆已上冻,背阴面积雪未化。
两人骑马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高大的城墙。
阮梨目测城墙至少五米高,宽度不知道,她还没上去过。
这里距离城门太远,城墙上没有官兵把守。
两个无聊的女孩,骑马顺着城墙一直往北走着。
“姑娘,那些人为什么要住在城外?要是在城里,胡人进不来,他们的牛羊也就不会被抢走。”
江小月问阮梨。
显然她昨日也听到了那几个摊贩的谈话。
“当然是为了生存。城内资源有限,他们只能往城外走。”
看江小月不明白,阮梨继续道:
“这么说吧,假如现在有两百头羊要养活,可是咱们面前的这片草地,只能养活一百头羊,那剩下的一百头羊只能寻找其他的草地。城里找不到,就只能去城外找。”
阮梨曾经听人说过:人生,就是一场资源争夺战。一切的行为都是在不断的争夺资源。
这种说法听着残酷,却很现实。
江小月:“那要是在城外也找不到草地呢?那一百头羊就要饿死吗?”
阮梨:“城外找不到,就去城里跟那一百头羊抢,或者去其他的地界跟其他的羊抢,抢来了就能活着,输了就只能等着饿死。”
优胜略汰,自然规律,就是这么的残酷。
“姑娘,还好我抢的赢。有一次我跟一只大黄狗抢馍馍,我抢赢了。”
江小月的神情中带着一抹自豪。
“我们小月最厉害了。”
以后你不用再抢,你想要的,我都会送到你的跟前。
阮梨想伸手摸摸江小月的脑袋,可惜两人都在马上,够不着。
“姑娘,我能爬上城墙。”
江小月就是个不经夸的,说她厉害,她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阮梨给了江小月一个眼神,示意她爬给她看。
这货还真跳下马,把马栓到旁边的树上。
退到十米之外,然后跑步加速向着城墙冲过来。
动作跟爬张大娘家院墙时一模一样。
只是这是城墙,不是张大娘家的院墙,她终究没有爬上去。
不过,后期再继续练练,爬上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次没有成功,江小月一点儿也不气馁。
阮梨也适时给与鼓励:
“你再练练,就能爬上城墙。等你爬上去后,再把我拉上去,咱们两个一起站在城墙上看城外的风景。”
“知道了,姑娘。我一定会爬上去的。”
阮梨说的是玩笑,江小月却当了真。
当然,此时的阮梨并不知道。
她现在想的是去城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