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华的老宅就是我们打算绑架古萍古田两兄妹最后被杨连海抓走的地方。
如今我最担心的就是杨连海的手下全都知道老宅的位置，万一他提前派了人在那里堵着那我们就算玩完了。
可事到如今我们又别无去处，也只能现在那里落脚了。
走了两里地黄月华去街里雇了辆马车来，把我们几个老弱病残一路颠簸着送到了那个老宅里。
进了屋我寻了间卧房倒床上就睡着了，等古萍把我叫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九方，下来吃点东西。黄月华找了个先生来，咱们先把身上的伤都检查一下。我感觉这里还挺安全的。”
跟着她来到厅堂里，王凯也到了。
老先生看到我们之后那对浓眉毛越拧越紧，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好像又一肚子话想问可最后还是憋住了。
我也能理解，他们几个的情况绝对不比战场上下来的要好。
黄月华背后被刀劳子斜着开了一道槽，四肢肌肉大部分都严重拉伤了；古萍的脸和街角卤菜店的案板差不多，而柳白灵依旧昏迷不醒。
王凯就更不用说了，浑身是疤腰上还有枪伤连左边奶头子都没了。
看了一圈我算是这群人里最正常的，除了胳膊肘和膝盖破了皮几乎没受什么大伤。
最后老先生只给我们配了几贴补血养气的方子，说我们虽然深深浅浅但都是皮外伤，一点点内伤都没有。
黄月华给了两块大洋送走了先生，这下总算是轮到开饭了。
她买了三十个馒头，两斤凉拌肚丝，一斤卤猪下水，四只烧鸡，一条羔羊腿，我们吃的比过年还乐呵。
吃饱喝足之后王凯端着一碗菜去照顾柳白灵，我就打算回房继续睡会儿。
躺床上眼睛才刚刚闭紧，黄月华敲了敲门进来了，“张先生，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谈一谈。”
我看她连站着都哆哆嗦嗦的疼，只能先把她扶着躺床上。
也确实到家之后她又是叫大夫又是买吃食根本没机会闲着，按照她的身体状况下了山还能撑这么久，属实是非常难得了。
“行了，你先睡会儿吧，明天再谈也不迟。”
黄月华躺下之后浑身疼得慌，咬着牙呻吟着挪了很久姿势才找到个舒服的角度。
她脸朝墙蜷着，撅着屁股对着我说，“我明天就去找联保处主任谈谈，杨连海的死不是小事，但是他们也不会追责，毕竟那个人太坏了。”
“你确定？死了个官还能没人追查？”
“绝对不会有事的。杨连海的钱藏在哪儿我都知道，回头我多拿一些交上去给你弄个保长。以后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什么都不用担心。”
我站着也有些累，就坐在了床边，“那明天再说吧，当不当保长的我不在乎。只要这件事能到此为止我就满足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掺和。”
聊了一会儿黄月华也躺的有些困了，我就换了个房间倒头就睡。
一直睡到大半夜渴的嗓子冒烟想去院子里舀口水喝，我就轻手轻脚下了楼，结果古萍正盘着腿坐在院子里。
“怎么没睡啊？”我走了过去。
古萍回头冲我笑了笑，“想我哥哥了，但是现在还不能去医院看他。”
“嗯，等黄月华去联保处把事情摆平我陪你一起去接他回来。”
我去水缸里舀了半瓢水喝和古萍肩并肩坐着。
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很愧疚，我曾安抚古萍说她的容貌是可以恢复的，可是之后一路走来我却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她无疑是这次冒险里付出最大代价的那个人，古萍本就长的漂亮，这种程度的毁容几乎可以说毁了她的一生。
“明天我去一趟尚爵夜总会，如果老板娘真是画皮子，我一定让她想办法治好你。”
我的承诺并没有让她兴高采烈，她只是微笑着扭过头来，我却在午夜时分因为这而张脸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这种恐惧让我从心底里觉得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她是同伴是朋友，她的脸是在逃生中的意外导致的，我却对它产生了恐惧。
我强忍着内心的不适看着她的脸，拙劣地演绎着一幅心疼的模样。
她额头上有一道食指那么宽的伤疤斜着划到太阳穴，这道疤扯着古萍的眼角往下坠了半寸；左边脸颊上更是有个小破洞，她张开嘴的时候我甚至能透过洞看到她的舌头。
“看吧，连你都害怕了。”原来古萍一直都在观察我的表情，我一败涂地的演技果真没有骗过她。
说完这句话她起身和我道了句晚安就上楼去了，而这一切也让我失去了困意，干脆枕着手臂躺在院子里接替了古萍看星星的工作。
也不知道我究竟看了多久的天，只知道天上有颗比较亮的星星都稍稍挪了位置。
“咚咚咚——”
院门被人给敲响了，我赶紧坐了起来，脑子里刚来的微弱困意瞬间散的一干二净。
“咚咚咚——”
那人又敲了三下，只是声音非常轻，轻的仿佛是不想让人听见敲门声一般，像极了男女夜半偷情时的暗号。
大半夜的谁会来这个地方？
鬼？
我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全身上下顿时冰的像泡在院子角落的那个水缸里。
在院子里杵了一会儿，院墙外的蛐蛐一个劲地叫，却没有人再敲门了，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声音。
很像是有人在用自己极其粗糙的手不轻不重上上下下抚摸着门板，像是在往门上在贴东西。
这奇怪的声音持续了足有五分钟，随后院子里终于恢复了一片寂静。
人往往都是等事儿过去了胆子就大了，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院门前顺门缝子里往外看了出去。
外面依旧是那条空荡的巷子，在月光泼洒下一片朦胧的银灰，可我却没看见任何人。
顺开门栓拉开大门往前站了一步，地上甚至连脚印都没有。
“不会真是鬼吧？”
我壮着胆嘟囔了一句就打算回去，可刚一转身我就看了门板那么一眼，顿时整个头皮都紧了一层！
院门的门板上，竟贴着一张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