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田安奇的叙述，林逸陷入了沉思。
这件事的确有些说不通。
实验室没有通讯设备、没有网络连接，也没有可以传递信息的通道。
那抗癌药半成品的配方，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就像田安奇自己猜测的那样。
他确定自己不会泄露配方，那么唯一可能的泄密者，只能是那九位研究员。
“那一天，我把他们九个人，全都召集在一起。”
田安奇面容扭曲，眼神阴沉，“我直接质问他们，到底是谁泄露了配方，又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还有个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
“我当初将配方拆成了十份，每人只掌握其中一份，完整的配方必须合十才能完整呈现。”
“可那个打电话威胁我的人，手中居然掌握着其中的九份，正好是我分配给他们的九份！”
“这种事情根本不应该发生，但偏偏就这样发生了。”
“到最后，我只能怀疑他们九人已经串通一气，把各自掌握的配方整合起来，并借此威胁我。”
“他们居然敢向我索要……一亿现金！”
一亿……
林逸忍不住笑了笑。
先不谈这个数字有多巨大，真正见过的人又有几个？
哪怕用百元钞票堆起来，也至少占据一立方米的空间，重量高达七八百公斤！
但从价值来看，对比那抗癌药的潜在利益，一亿其实真不算多。
全球最大的抗癌药生产商，年销售额都是百亿起步！
林逸脑中闪过一个有意思的问题，一份尚未完全开发的抗癌药配方，真的值一个亿吗？
首先在完善之前，没人能确定它最终能不能，真正研制出成品药物。
其次即使配方成功了，田安奇真有那么多钱可以拿出来吗？
林逸很感兴趣，田安奇在面对这种局面时，究竟是怎么处理的？
“他们以为我是软柿子，以为我是个好欺负的傻子吗？”
田安奇脸色阴狠，目光中闪过冷意，“我愿意让他们来帮忙，自然早有准备。”
“我的准备就是……一把枪！”
听后，林逸神色微微一冷。
尽管国家一直在严厉打击枪支流通，但在民间仍有不少人铤而走险，只为高额利润。
警方每年都会查获不少非法制枪点，但枪支黑市依旧屡禁不止。
一把土制枪支在地下市场上，能卖到万元以上，制造成本却微乎其微。
“我就逼问他们，到底是谁泄露的秘密。”
田安奇语气愈发咬牙切齿，“结果，没有一个人肯承认。”
“我搜遍他们每个人住的房间，翻遍他们的所有私人物品，却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和外界联络的方式。”
“他们也不断哀求我，说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一起做实验，几乎没有分开，身边也没有任何通讯设备。”
“他们怎么可能，把配方传出去？”
“老实说，当时我都动摇了。”
“是啊，没有通讯工具、也没有摄影设备，而那配方可不是一两行字，是整整三十多页的内容……”
“就算全都过目，又能有几个人记得住？”
“然后，他们之间开始互相怀疑，甚至起了内讧，当场打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我反而更加怀疑自己的猜测。”
“如果他们真的一起泄露配方，怎么会彼此怀疑并动手？”
“既然他们不可能联手整合，各自知道的那九份内容，又是谁把配方泄露给了外面的人？”
田安奇脸上的神情，充满了困惑与迷茫，“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但对方偏偏就掌握了九份内容！”
别说田安奇想不通，连林逸也觉得这谜题有些棘手。
如果田安奇所言属实，那么九名研究员既没有串通，也没能力向外传讯。
威胁他的人，又是从哪里得到配方的？
难道真是什么超自然的力量？
“那段时间我也想得头都疼了，还是没能想出一点头绪。”
田安奇语气痛苦，“就在这时，那个威胁我的人又来了电话。”
“限我十天之内交出一亿，不然就把配方卖给其他的药厂。”
“只是一个半成品配方。”
林逸淡淡开口，“就算被他知道，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这道理谁不明白，拿到一个半成品，不代表能立刻开发出药物。
要是最终无法制成抗癌药，这配方也等于是张废纸，根本就一文不值。
“你根本不懂！”
田安奇脸色更难看了，语气变得颤抖，“那份配方，它……它根本就不是什么半成品。”
林逸淡淡地接话，“是成品的完整配方吧？”
田安奇身子猛地一震，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林逸。
“你这目的很清楚，是想掩人耳目。”
林逸唇角轻扬，带着一丝讥讽，“你想通过这九个人，来制造研发过程的假象。”
“毕竟，任何一种全新产品的诞生，都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就好比有人突然研制出了一架飞行器，外界会质疑它的来历。”
“没人会相信，你是凭空造出来的。”
“没有研发的过程，自然有人会调查你的背景，追查配方来源。”
“所以，你才找来了九位研究员，配合你一起演一出集体研发的大戏……是这样吧？”
“说到底，你早就有完整的抗癌药配方了。”
“这还不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你是从别人手上弄来的。”
“你要敢这么公开使用，而且毫无顾虑地拿出来进行实验……”
“说明最早研究出这种药物的人，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你才有底气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知道完整配方，没人能揭穿你。”
林逸冷冷地看着田安奇，那副被戳中心事、神情慌乱的样子，“我说得对吗？”
……
第几次被眼前的警察，戳中自己心底的秘密了？
田安奇几乎要疯了，难道他会读心术不成？
别迷恋哥，嫂子才是传说……
林逸望着田安奇的眼神中，满是不屑与轻蔑。
那个抗癌药的配方，究竟是如何落到田安奇手里的，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去追查。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侦破眼前的案件，找出那八具尸体真正的死因。
正当林逸准备继续审问之际，手机突然响起。
“怎么了？”
电话是赵宏远打来的，林逸走出审讯室，接通了来电。
“你让我调查科学院的董宇，我发现点情况。”
赵宏远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古怪，“初步判断，疑似是商业间谍！”
林逸眉头一挑，“什么玩意儿？间谍？”
难怪总觉得那家伙有些问题，原来是这种层面的问题！
“谢蓝已经动身前往岩城了。”
赵宏远语速不慢，“你们岩城警方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国安还要顺着这条线索深挖下去。”
“明白了。”
林逸心里有点难受。
既然是间谍案，那就意味着背后有一张庞大的情报网。
这就像警方侦办贩毒案件一样，抓一两个毒贩意义不大。
真要出手，就得一网打尽！
五组的资深组长谢蓝亲自出马，可见此事非同小可。
“好好查案子也就算了，怎么还查出个间谍来？”
林逸心里吐槽，自言自语地道：“我是走了什么运，到底是欧皇还是非酋？”
算了，这种事不归他管。
那是国安五组的组长谢蓝要管的事，他还是尽快把手头的案子搞定吧。
林逸隐隐有种预感，这案子还没完，后面肯定还有变故！
……
微信聊天界面。
林逸：姐，今晚回不去了！
苏冰倩：又是一个大案子？
林逸：不算太大，就是比较麻烦，不过再难也难不倒你家的好老公。
苏冰倩：就知道你吹牛！
提醒你，破案归破案，眼睛不准往别处看！
连小妹妹都不行，更不能搭话！
林逸：知道了知道了，我这案子查来查去，哪有小姐姐出没。
再说了……
苏冰倩：怎么，还有后话？
林逸：现在街上小姐姐确实多，不过和你比起来，她们都只能算是安全区的风景……
苏冰倩：这是在夸我漂亮？
林逸：纯粹在陈述客观事实。
苏冰倩：就你嘴甜，嘴甜的人往往最危险。
不在你身边时，要管好你那颗乱动的心。
还有你的腰带，否则……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林逸：区区一个弱女子，也敢这么嚣张？
苏冰倩：怎的？不服气？
林逸：我可是坚定推行，男女平等的新时代好男人。
打你是不敢，手撕姐姐我可不手软。
苏冰倩：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林逸：emmm……不敢！
苏冰倩：那就乖一点，早点回家，有糖吃。
林逸：嗯，你也照顾好自己，还有咱们的宝宝。
苏冰倩：嗯，我知道。
……
放下手机，林逸脸上的温柔逐渐褪去。
他转身推门而入，重新走进审讯室。
“继续。”
林逸一屁股坐下，目光投向坐立不安的田安奇，“挑重点说吧。”
什么重点？
那名研究员之中唯一的女性，她的死因究竟为何？
她死了之后，又为何被冷冻？
事到如今，田安奇知道自己已无从掩饰，只得将那晚的经过一一交代出来。
“真不是我下的手。”
田安奇一脸凄苦，“甚至……也不是其他研究员动的手！”
对此，林逸早有预料。
根据法医江晓梅的尸检报告显示，女尸身上没有任何明显伤痕。
甚至，连明确的死因都没能找到。
然而警方却从她体内，检出一种药物成分，一种治疗高血压与心脏病的进口药物。
众所周知，因心脏病或突发性心梗致死的人，并不在少数。
法医大致推测，这名女研究员很可能是突发心脏病致死。
可奇怪的是，如果真属正常死亡，为何没人第一时间报警？
反而选择将尸体冷冻保存？
直到后来实验室发生爆炸，尸体也被焚烧……
现在再查，就更麻烦了。
“那时候我真的焦头烂额，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田安奇叹了口气，“隔天，就有人发现何莉莉死了。”
“没错，她就是那位女研究员。”
“我们当时在她房间，确实发现了几盒心脏病的药。”
“可在那种情况下死人，谁也不敢相信她是正常死亡。”
“所有人都在怀疑，她是被杀的。”
真有人会蠢到这个地步？
不是一个人怀疑，而是多个研究员全都持怀疑态度？
林逸想了一想，忽然也明白了。
不在那个现场，不处在那种紧张的氛围中，谁又能真正理解他们当时的想法？
前面刚发生了，抗癌药配方的泄密事件。
接着是田安奇掏枪质问，然后一个研究员离奇死亡。
一连串的变故，接踵而至。
换成谁都会心生疑虑，不是吗？
“所以你们既没报警，又把尸体给冻了起来？”
林逸皱眉，“但这种处理方式完全不合常理，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是我不让报警的。”
田安奇低头，“那个用抗癌药威胁我的人，说他一直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只要我敢报警，或者有警察靠近实验室……”
“他就把配方卖出去，并且公之于众，我才没让任何人报警！”
这虽然有些离奇，但也勉强说得通。
站在田安奇的位置上，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就是配方外泄。
林逸盯着田安奇的眼睛，“所以……你答应了那个威胁你的人，给他一个亿？”
和一份能够拯救千万病人的抗癌药相比，一个亿并不算多。
只要能把配方拿回来，然后随便找一家药企合作。
别说一亿，几十亿甚至几百亿都不是梦想。
“没错。”
田安奇点点头，“我通过岩城大学的领导，让他帮我联系一些业内有实力的投资人。”
“而我和其余研究员，则继续推进实验。”
“你说的那名有些背景的人，该不会就是……”
林逸嘴角微微一勾，语带寒意，“科学院的董宇吧？”
“……”
田安奇头皮一阵发麻，他此刻心中有种强烈的错觉。
自己在林逸面前，就如同一张摊开的白纸，毫无秘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