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大让我们来的。”
“要杀了你们，还有眼镜男，顺便把旅店那对母子也灭口。”
“没错，我们确实制毒，工厂就在……无人区里！”
“我真的不知道，老大为什么要杀你们，也不知道他为何要除掉眼镜男。”
“我讲的全是实话，知道的就这些了……”
那被林逸亲手打断四肢的大汉瘫在地上，一边痛苦地抽搐哀嚎，一边断断续续吐出了这些供词。
林逸和晏鸿达互换一个眼神，心头同时浮起一丝异样。
问题出现了！
如果真是眼镜男通风报信，揭发了晏鸿达卧底的身份给制毒一方，那对方不该感激他吗？
怎么会反过来杀他？
还有一点……
林逸和晏鸿达的身份，早已不用多说，已经彻底暴露了。
或者更准确地说，从他们踏回贩毒集团的那一刻起，他们的警察身份，恐怕早就被人看穿了！
正如林逸所推测的那样。
自始至终，只有晏鸿达一人被蒙在鼓里。
犯罪集团其他人，都在把他当猴耍。
“果然，背后有只黑手在操控。”
晏鸿达冷笑出声，嘴角扯动，眼里却翻涌着怒火。
怎能不怒？
换作是你，像只猴子般被人耍了二十多年，你能忍？
“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
林逸眯起眼，慢条斯理地抽着烟，“关键是我总觉得这幕后黑手，有点怪。”
随着线索逐渐拼合，整个贩毒案的轮廓，也越发清晰。
晏鸿达问道，“哪里怪？”
林逸反问，“制毒方为什么要杀眼镜男？”
“这……”
晏鸿达一怔。
是啊，为什么？
“灭口。”
林逸吐出一口烟雾。
“灭口？”
晏鸿达眉头紧锁，“可眼镜男本就是他们的人，何必灭口？图什么？”
“有没有这种可能。”
林逸声音忽然冷得像冰，“他不止想灭眼镜男的口，而是想把整个贩毒集团的人，全都杀光？”
“嘶——”
晏鸿达猛地倒吸一口冷气，“为什么？”
“因为这个贩毒集团，已经废了。”
林逸缓缓摇头，“假设他一开始就清楚你是卧底，原本打算借机把你踢出局。”
“可你不但回来了，还带了我进来。”
“他已经意识到，警方彻底盯死了这条线。”
“如果你是那个幕后人，你会怎么做？”
“断尾求生？”
晏鸿达若有所思。
“别高看自己。”
林逸嗤笑一声，“贩毒集团在他眼里，根本不配当尾巴，顶多就是个捞钱的工具。”
“这种玩意儿，他随时能再造一个。”
“砍了这条线，甩开警方，他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好像是这样……”
晏鸿达苦笑，这话像刀割在他心上。
原来最可笑的人，是他自己。
“现在最有意思的事情来了。”
林逸碾灭烟头，唇角扬起一抹寒意十足的笑，“制毒方的人，居然亲手杀了眼镜男！”
不难推断，是眼镜男先联系制毒方，想联手除掉他们。
可结果呢？
制毒方非但没合作，反而连他也一起铲除。
为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
有人指使眼镜男去联系制毒方，而这个人同时也联系了制毒方？
甚至更进一步，他还能直接指挥制毒方？
新的谜题浮出水面。
制毒方杀个卧底，说得通。
可凭什么听命于你，去杀自己的内应？
三种可能。
第一，利益驱使。
第二，幕后之人本就跟制毒方关系匪浅。
第三……
林逸脸色微变，语气凝重起来，“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晏鸿达一愣。
“制毒工厂才是根源。”
林逸沉声道：“只要源头不除，哪怕打掉十个贩毒集团，第二天又能冒出二十个来！”
晏鸿达点头，这句话是他亲口说的。
他之所以坚持卧底多年，不只是为了捣毁团伙。
他真正想要的，是将制毒工厂连根拔起。
没有工厂，哪来的毒品？
而没有毒品，贩毒集团不过是空中楼阁。
“那你有没有想过……”
林逸深吸一口气，“这个贩毒集团和制毒工厂，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在掌控？”
晏鸿达当场愣住。
本能就想反驳：不可能！
道理太简单了……
若真如此，制完毒直接贩卖岂不更省事吗？
何必多此一举，搞个中间商来分一杯羹？
可现在，他不敢确定了。
有个中间商，不好吗？
太好了！
一旦出事，让中间商顶罪，追查根本触不到源头。
正如同他曾对林逸说过的那句话，只要根源不倒，想建多少贩毒集团都行！
那些长久以来解不开的疑团，或者说曾一闪而过却未深究的疑问，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晏鸿达神色渐冷，眼中寒光闪动，“好手段，好算计！”
“可终究还是被我们挖到了，制毒工厂的位置，不是吗？”
“没用的。”
林逸摇头道，“就算找到了工厂，打掉一个，很快会有第二个冒出来。”
“只要抓不住那只幕后操纵的黑手，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一列车队终于抵达现场。
警车、武警装甲车、军用运输车依次停下。
五架直升机盘旋低空，螺旋桨搅动着荒野的尘土。
根据那名幸存大汉的指认，警方迅速锁定无人区内的一处隐蔽制毒工坊。
现场抓获二十余名，正在作业的制毒嫌疑人。
仿佛是为了印证林逸的判断，就在嫌疑人落网后不久，他们又收到一条消息：
贩毒集团最后四位高层……英子、老赵、老虎、五爷，全部遇害。
经审讯制毒工厂被捕人员得知，所谓的老大早在几天前就已经逃之夭夭。
而这个老大，不过是个傀儡。
他上面，还有一个真正的大老板。
没人见过那人，也没人知道他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
第二天清晨，老大的尸体在家被发现，死状极惨。
消息传来的时候，林逸和晏鸿达沉默伫立，脸色铁青。
他们仿佛看见了一只无形的黑手，将所有线索尽数斩断。
……
夜晚，路边烧烤摊。
“一晃二十多年，匆匆又夏天。”
胡子拉碴的晏鸿达举起酒杯，仰头灌下一口啤酒。
喉结剧烈滚动，酒液顺着嘴角滑落，混着胡茬滴在衣领上。
他整个人像被岁月压垮的旧屋，散发着浓重的颓败气息，“好多人忘了好多人，好多人代替了好多人。”
“忙忙碌碌，好像什么都做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到头来，却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林逸没说话，只是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他静静望着晏鸿达。
那张曾被誉为帅大叔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愧疚、愤怒、不甘。
在五官之间轮番浮现，像暴风雨前的天空，阴云翻涌。
或许别人看不出，此刻晏鸿达心里在想什么。
但林逸知道，因为不甘心！
二十多年的青春，全都埋进了卧底这条路。
端掉一个贩毒集团，捣毁一座制毒工厂。
可真正的幕后黑手，依旧逍遥在外。
换来的……是一场空！
“我不甘心！”
砰！
晏鸿达猛地将酒杯砸向桌面，玻璃应声碎裂，锋利的残片划破掌心。
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淌下，滴落在斑驳的桌面上。
“凭什么？”
他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凭什么这些畜生，还能活得舒舒服服？”
“不是说天道轮回吗？”
“老天爷既然让这些人出现，为什么不让报应落到他们头上？”
“凭什么？”
林逸伸手掏出几张百元钞票，递给闻声走来的摊主，眼神歉意。
摊主咧嘴一笑，摆了摆手，没收钱。
他朝林逸眨了眨眼，做了个我懂的表情，转身继续翻烤着铁架上的肉串。
林逸轻轻摇头，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这就是他还愿意留在人间的原因。
哪怕世间污浊不堪，也总藏着那么一点人情味，像黑夜里的微光，微弱却温暖。
林逸自嘲地低语，“会有答案的。”
其实，他并不擅长安慰人。
就像前世国足从没拿过冠军，他也曾咬牙切齿，恨不能冲进绿茵场亲自踢一脚。
但最后，他也闭眼了。
不是释怀，而是彻底不抱希望了。
“答案？”
晏鸿达举起流血的手，一把抓起酒瓶，仰头猛灌几口，嘴唇颤抖不止，“放屁的答案！”
“为了查那个贩毒集团，我亲眼看着好几个兄弟倒下。”
“就连我师父……也死了！”
“你知道我师父是怎么死的吗？”
“我亲眼看着那群杂种拿着刀，捅进我师父的胸口！”
“我看见血喷了出来，我还看见他们把他拖上车，说要找个地方埋了……”
“四年多了，我师父的尸体至今没找到，没人知道他被埋在哪！连一块骨头都没挖出来！”
听着晏鸿达如同野兽般的低吼，林逸心头一震。
每年有多少警察牺牲，多少人尸骨无存。
有些人倒下后，连一枚勋章都未曾获得。
这就是警察的命运！
“怪我，是我没用。”
四十多岁的男人终于崩溃，泪水从眼角滚落，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他眼中泛起疯狂，与绝望交织的血光，嘶吼道：“如果我能早点摸清贩毒集团的内幕，早点发现制毒工厂，或者抓到那个幕后黑手……”
“我师父就不会死！不该死啊！”
看着眼前这个痛不欲生的男人，林逸轻叹一声。
他曾记得，前世也有不少人倒在自己面前。
那时的他，何尝不是满心绝望，像个只会复仇的疯子，眼中只剩下血与火？
“哈哈……哈哈……”
晏鸿达一边流泪，一边狂笑，嘴里喃喃重复，“可我没有本事啊！”
“一切，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结束了吗？
林逸眯起双眼。
系统至今没有弹出，任务完成的提示。
说明任务未终，怎么可能结束？
“走吧。”
他起身，扶起摇晃的晏鸿达，目光落在那只滴血的手上，“先去包扎。”
“包扎什么？”
晏鸿达低头盯着手掌，醉醺醺地笑了，“我师父当年被捅那一刀时，流的血比我多得多……”
“我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是啊，被人一刀刺中胸口……
等等！
林逸突然僵住，瞳孔一缩，死死盯住晏鸿达，“你刚才说什么？”
他猛然记起晏鸿达，刚刚说过的一句话。
我亲眼看到这帮杂种拿着刀，捅进我师父的胸上，我看到那血……喷了出来？
喷了出来？
喷？
“我……我说什么？”
晏鸿达迷糊地晃了晃脑袋。
下一秒，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整个人都懵了！
“回答我几个问题。”
林逸声音冷得像冰。
“呃……”
晏鸿达怔了怔，点了点头。
林逸问道，“你师父是被谁杀的？”
晏鸿达咬牙切齿，“上一任贩毒集团的首脑。”
林逸再询问道，“为什么？”
“报复！”
晏鸿达眼中燃烧着恨意，“我师父一直在追查他们，那家伙早就恨不得他死。”
“那天不知怎么，我师父落到了他手里。”
“他把我们全叫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刺杀了我师父。”
“刺杀？”
林逸眯起眼，“几刀？”
“刺进去的时候，手背朝上，还是掌心朝上？”
“一刀。”
晏鸿达说得斩钉截铁，“正中心脏位置，手背朝上，直接捅进去。”
“呵。”
林逸冷笑一声，你知道肋骨之间的缝隙有多窄吗？
胸口，不是肚子。
手背朝上，平刺——你怎么发力？
不信你现在试试：手臂抬高，手背朝上，刀尖放平往前推。
你试试能不能稳准狠地刺进去？
能不能用上劲？
还有……
你当肋骨是空气？
这么精准避开每一根骨头，还恰好卡进肋间缝隙？
角度刚好不卡刀，力道刚好能穿透？
最关键的是……有多少人知道肋间肌？
那是连接在肋骨之间的肌肉层，密度和硬度是腹肌的三到四倍！
力气小点，连表层都穿不透！
好，就算你运气逆天，真的刺进去了。
那另一个问题来了！
你刚才说，你师父被刺中后，血喷了出来？
怎么可能？
刀插在胸口，插在肋骨缝里，那种狭窄空间下的挤压状态，能刺入已是极限。
在这种压迫下，别说喷血，能渗出几滴都算奇迹。
除非拔刀瞬间形成负压，才可能引发喷溅。
刀还插着就喷血？
你确定不是当我是傻子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