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月立马警惕起来,可是阮煜和王循之并没有察觉到有异。
他们俩都不认识李在忠。
阮煜正准备说话,萧令月立马朝着他比了个禁语,准备再一步确认一下谢玄之在不在。
虽然阮煜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乖乖闭上了嘴,拿起了筷子夹菜吃了一口,然后又拿过了酒壶,先给自己和王循之满上了,看着萧令月这副女装,便犹豫了一下。
姑娘家家的,要是和他们这两大男人一起喝醉了,传出去怕是名声不好。
萧令月没在意这些细节,竖着耳朵往屏风外听了好一会儿,没听到谢玄之的声音,便稍稍放心了一些。
她不由心想着谢玄之果然对她阳奉阴违,明明她是让谢玄之亲自去买敬观音的香烛,谢玄之却假李在忠之手,分明没有把她的话挺近耳朵里。
但如今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只要李在忠不主动迈入屏风后,就不会发现她。
她要是出了这道屏风才更容易引起注意,所以如今只能按兵不动。
只要她稍微注意一下言辞,再变一变声线。
萧令月故意用着粗一些的嗓音对着阮煜笑道,“阮煜兄,你怎厚此薄彼呀,只给循之兄倒酒,不给我倒酒。”
阮煜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哎……循之兄, 你来说说,这酒我当不当倒?”
王循之诧异了一会儿,没想到这问题会落到自己身上。
他自小是学儒家礼仪规制长大的,自然也懂阮煜的顾虑,可是如果要按礼法来讲,他们这样私下见面本来就已经是不妥了。
思忖片刻,王循之笑了,一手按着宽宽的袖子,一手从阮煜手边拿过了酒壶,主动给萧令月斟满了酒。
“阮煜兄,这我可就要说你了,你这可是数祖忘典。”
阮煜诧异地看着他,“循之兄为何如此言重?灵啸……嗐……祖宗章法,本就不该……”
“阮煜兄你忘了吗?你的先祖阮嗣宗和你一样喜好喝酒,他常去一个酒家,每次喝醉了就在酒家掌柜的的夫人身边睡去,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蔑视礼法,没有规律,可阮嗣宗却言,礼法岂为我辈所设!如此豪言,你作为后人,又岂能忘记,你说你这算不算是数祖忘典?”
阮籍怔了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是,是我错了,下回我来替灵啸兄斟酒。不过循之兄似乎对灵啸兄今日模样并不觉奇,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呀?”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搬动着板凳,朝着阮煜靠近了一些,明明一张大圆桌,三个人就可怜巴巴地挤在了一起。
既然王循之都把阮煜带来了,当然没有理由再对他有所保留,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将来龙去脉和阮煜和盘托出,萧令月也趁机说出了自己不在梁京这段时间的经历。
王循之黯淡下眼,有些自责,“你原是经历了这些,我还以为……以为你已经倒戈了那个人那边。”
隔墙有耳,他们自然不敢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何况王循之此刻已经是朝局中人。
萧令月苦笑着,“你会这样想也没错,世人都会这样想。若不是有一些极其特殊的原因,我的确会原谅他,但这个原因我仍旧需要向你们隐瞒,这是我私事中不堪的一面……”
两人点点头,表示理解。
萧令月能讲这么多,已经是对她们的信任了,他们这样的正人君子又怎么会去打听一个妇人的私事。
“我们的目标仍旧是一致的,只是选择的方向和路径不相同。”王循之安慰着她。
阮煜看看王循之,又看看萧令月,“我说……你们俩有没有觉得你们俩今天说话的声音特别小呀?至于吗?”
两人回头来看着他,深沉的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至于。”
他们这个位置离屏风还有段距离,所以如今的声音即便隔墙有耳,应当也不会被听清的,除了屏风那一面,四周便没了遮挡,一目了然,便不用太提防。
王循之想了想,又道,“昨日你和……令弟来问循之经手事宜,循之还有顾虑,便没有将话说完,怕循之自己没能调查清楚之前就禀告反而会害了令弟。”
那个人,他指的自然是谢玄之,提到萧明祎时,王循之改特意拱了拱手,表示对陛下的恭敬。
放下手,王循之才继续道,“实际上这些日子那个人私自让循之去查了一个大案。”
萧令月惊讶地张了张嘴,没想到谢玄之私下会和王循之有来往。
“什么案子?”
王循之的声音更小了起来,几乎是用的气音,“便是前任大司马闵将军造反一案。”
萧令月脑中一片嗡声,她用力地眨了眨眼,不想让自己的神情显得太过僵硬,反反复复眨巴着眼睛。
前两世明明就是谢玄之自己查的,为什么……
听到闵将军三个字,即便是不着调的阮煜也放下了酒杯,面色沉重起来。
“这……他是想要害你么?这可是块烫手山芋呀!”
王循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但这件事确实存在不少蹊跷。”说完,他又深深地瞧了萧令月一眼,“若是翻案,定会有损先帝圣明,但查到此处又不反翻案,循之良心实在有愧,何况我恐怕只是那个人安排的一个查案工具,没了我,照样会有其他人来做这事,所以取得关键证据前,我多少有些犹豫……”
他对萧令月说,便是听听她的意见,想知道翻案的话,萧家皇室会是什么态度。
“所以去大司马府上闯空门的,其实是你?”
王循之有些错愕,“那个人的手下带我去的,怎算是闯空门?最多算是暗自调察。”
萧令月不由心想,闵将军的旧部是谢玄之发动兵变的主力,若是她能把这些人截胡下来……
谢玄之还不任她拿捏。
她刚美滋滋地想着,屏风外便传来一阵撞击声。
“哎呀,相……主子,您可算来了。”李在忠的声音再次响起,“您去哪儿找来的这么多奇……别致的香烛,快歇歇手。”
“我寻了好久,也没寻到满意的。夫人既然特地吩咐我要用心,便不能用普通的物件去敷衍了她亲自请来的送子观音,所以专程找人定做了一些。”
“那老奴找这些岂不是没用了?”
“都带上,万一是我想多了,她就喜欢传统样式的呢。”
“主子您可辛苦了,还未用过午膳吧,我方才点了菜,这就叫小二送上来。酒水用竹叶青可以吗?”
“酒就不喝了,若是身上沾了酒气,回屋怕熏到夫人。”
萧令月拿酒的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