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月不知怎么才能和他说清,语气略微重了一些,强调道,“你是侍卫,不是男宠。”
“是侍卫还是男宠,单凭殿下一念之间。”
薛缙邈那双少年志气的眼睛对上了萧令月的视线,他皮肤有些糙,不似锦衣玉食的世家贵胄,但这双眉眼却长得极为好看。
也许是那双丹凤眼有些锋利,即便话语间是讨好之词,也不显媚态。
萧令月没让他起来,只是自己蹲下了身子。
“薛成定都没有好好给你找个老师吗?这种伏低做小的战术,对男人来说可能是有一点点作用的,可对女人来说却丝毫不管用,要不你再琢磨琢磨?”
“是吗?”薛缙邈陷入沉思,“可公主要如何才能心动呢?我问过那位阮煜管事了,他也不清楚的样子。”
萧令月认真想了想,反正这孩子是不可能变成她喜欢的样子的。
她喜欢聪明人,可聪明是得看天赋的,不如让他去做一些消磨时间的事儿,省的老来打扰自己。
“我喜欢打铁打得好的,要不你去学学?”
“打铁?”男子的眼神变得犹疑起来,“殿下莫非是在故意为难我?”
人生三大苦,乘船打铁卖豆腐。
打铁匠的生活无疑就是每天打铁、淬火等,工作环境较为恶劣,不论冬夏都要待在炽热的环境下,并且每天需要高强度的捶打。最后所卖出去的铁器也赚不到多少钱,付出与自己的回报不成正比,是一份相当辛苦的工作了。
何况他这个岁数了才去学一门手艺,又如何比得上那些从小学起的。
“你要觉得是为难也可以不做嘛,是你问了我我才说的。”萧令月一本正经地和他解释道,然后起身开门准备送客。
薛缙邈也亦趋亦步地跟在了她身后。
“殿下,我学,我能学好。”
这次再回头,萧令月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就像是要是他不这么做,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萧令月为了坚定他的信念感,于是折返回来告诉他,“你不要觉得打铁没用,打铁的祖师爷你知道是谁不?”
薛缙邈摇了摇头,随后又道,“我知嵇生打铁很出名,缙容与人清议时,我听到过。”
没有叫哥哥,而是喊的缙容,可见两人并不是真正的兄弟关系。
“那你可知嵇生为何喜欢打铁?因为打铁这门行当的祖师爷其实是老子。传闻老子在无意中,用八卦丹炉炼丹时,铁器不慎掉了进去,结果丹药出炉,这炽热的兵器也铸造好一并跟了出来。”
“真是玄妙。”薛缙邈根本就没听过这回事。
萧令月握住了他的手,继续加强着他的信念感,“打铁还需自身硬,之前在薛家,你是薛家子弟,我都没好意思说你,你虽然懂得一些武功招式,可是耍起来还是花架子,实操起来比不得今日和我一起并肩的女官,你若不强身健体,真的保护得了我,承担得起贴身侍卫的职责吗?小薛呀,我也是为了培养你,培养人才。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薛缙邈肯定地点了点头,“既然殿下喜欢,我就认真学!”
“这才对嘛。”
萧令月一边说着,一边抓着他的手走出了门。
“想必你也知道,本公主的夫婿乃当朝宰相谢玄之。文治,你比不过他,武功,你也定不如他。偏偏巧了,他也喜欢打铁,你就可以在打铁上胜过了他,日后本公主自然会念你比他好的地方,对不对?”
“殿下说的有理,那殿下是喜欢我打什么样的东西?钗子?还是篦子?”
萧令月:……
这人倒是一点都不上道呀。
“是打铁,当然打刀剑啰,你先练练手,给你自己做一把适合的刀吧,等你自家满意了,日后再来说给我打的事。”
她说着说着话,就把薛缙邈引出了自己的院落。
“好了,如今你去休息吧,本公主也要休息了,晚安。”
说完,她赶紧撒手回了门内,关上了院门。
“殿下……殿下……”
薛缙邈焦急地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萧令月那边已经没有了声音。
他只能转身离去。
萧令月背靠着院门深吸了口气,总算将那股烦闷压抑了下来。
翌日,萧令月就让本地的县丞为薛缙邈找了个工匠师傅,在后院里弄了个简易的工坊来打铁。
安排妥当,前院又传来了府吏的声音。
“殿下,孟家家主求见。”
这孟家便是鹤城另一户大世族。
想必是昨日见了她的阵仗,所以才也动了心思。
“让他等着,准备些上好的吃食招待着先。”
她明白,这些世家最看重的还是王者的威仪,毕竟史料记载,当年晋朝衣冠南渡,王导和当时还还只是琅琊王的司马睿一起过江,南方的士族也是瞧不起这些北方的王侯公卿,也就是王导安排了一场三月水上斋戒沐浴的盛大排场才镇住了这些南方士族。
所以萧令月也将吃食安排地比她平日吃的还要豪华,尽是西南很难吃到的山珍海味。
等孟家家主吃“惊”了,萧令月再来现身和他谈,事情就好办多了。
三刻钟后,萧令月才带着侍卫侍女,摆起了架子去见了孟家家主。
没有说任何客套话,只是用责问的语气道,“先前本公主请孟家主,孟家主不至,如今又缘何而来呢?”
她故意摆起了高姿态,先礼后兵。
孟家家主吃了那么好的东西,自然也清楚萧令月并非对他有敌意,起身拱手行礼。
“晚生孟贺见过殿下,殿下安康。晚生并非故意不见殿下,实在是前两日身体抱恙,这才没来。殿下若不信,可以问常来孟家看病的陈郎中。”
这些郎中本就是依附世家的菟丝子,自然会帮着世家说话。
“哦?是这样啊?虽是有病在身,也该让手下人带句话才是。”
孟贺笑了笑,“当是如此,理应是如此。但接到殿下传信的下人怕某操心病重,未曾将这事转达到晚生房内,晚生这才轻慢了殿下,请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