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月轻笑,说得好像她是招致祸端的罪魁祸首一样。
“丹木吉,你还是不懂中原人。”
她摇了摇头,叹着气。
“青城的世家愿意割舍利益,是因为这些利益对他们来说九牛一毛,他们只想守着青城的一亩三分地儿,可那些住惯了梁京的人,着眼便是天下。你也知道现在到处粮草告急,青城却是一片沃土,还有打仗必备的盐铁,你真觉得把我脑袋挂城门楼上就能解决问题了?先前还说给你三个月的粮草你就能杀去梁京,怎么现在绥靖起来了?”
丹木吉耸了耸肩,神色黯然,“难道他们会给么?说说而已,目的是催粮。不过若是刚下山那阵子我真敢,现在……好日子还是过多了。”
萧令月看她面露忧愁,给她倒了杯酒。
“你也放心,暂且打不过来。今年军队粮草还算充实,可要到了明年,就说不好了。”
她说着,让翠香帮她取来了一张通行符。
“凭这个,你可以随时入我府上。我也可以承诺你,若是我收回了世家手上本该属于我的田地盐铁,也可保你和你的兄弟有肉吃有酒喝。青城是我的封地,我才是青城之主,我不是来给青城找麻烦的,我是来阻止青城变成绞肉机的。”
丹木吉拿着通行符,沉默着,她几次三番想要说些什么,可没有能开口。
“你不必答应我什么。”萧令月看着她的眼睛,“你都不信我能赌赢不是么?到我赢那天你再做决定吧,谁赢帮谁,心里不是更有底儿么?”
丹木吉一只腿踩到了条凳上,又喝了一口酒。
“谁赢帮谁,有点儿意思。”
送走了丹木吉,萧令月自信满满的脸才垮了下来。
“为何这副表情?灵啸兄方才不还意气风发的么?”阮煜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酒壶就没有放下过。
萧令月就地龟缩起来,双手抱住了自己的两条腿,“青城这地儿是有些邪性的,老虎能养成家猫,丹木吉都一口一个好日子过多了,你说本地人真会大冬天的跑来给咱们挖硬邦邦的土吗?”
“啊?”
阮煜和她大眼瞪着小眼。
“你没把握呀?先前话说的那么满……”
“我那也没办法呀,要是露怯就全完了……我们在这边是白手起家,要是这点事都干不成,还怎么立威立德呀?”
阮煜也蹲了下来,帮她出着主意。
“要不去封信到梁京,问问循之兄有什么主意。”
萧令月摇了摇头,“扈太尉如今把控梁京,送信去王家不一定逃得过他的眼,要是让他知道了我在青城,怀疑上我和谢玄之已经分开,说不定也会猜到陛下也在青城,我不能冒这个险。况且我们只有十天时间,一来一回也不一定赶得上。”
阮煜叹了口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实在不行,只能多花点银子请人了。第一仗,的确不能输。”
萧令月点了点头,“今日便先休息吧,明天咱们去实地看看,兴许情况也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糟糕,总要先看看才能有办法。”
翌日,萧令月起了个大早,然后换上了一身便装准备上山。
阮煜、兰玉珠和翠香同她一道,他们坐牛车先到了山脚下,趴至山中腰翠香就先爬不动了。
“公主,这山莫说是要开垦了,就连上山顶都要累死人。”
萧令月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休息,等我们下来。”
走了半个时辰,众人才到山顶,萧令月直接手拎着一把洛阳铲,往下面铲去。
何奈她力气太小了,
用力往土里怼了几下就喘得慌。
“这土层真的好硬呀。”
阮煜赶紧来搭了把手,还是挖不动。
“这次咱们真的碰到块硬骨头了。”
兰玉珠看着两人焦头烂额的样子,拍了拍手,做了下热身运动,然后两只手抓住洛阳铲使劲一用力。洛阳铲一下子钻进了土里。
“这……还好呀。破得了土……”
萧令月和阮煜赞叹地张大了嘴,纷纷向着兰玉珠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了。”
兰玉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没那么厉害啦,我从小习武,一身的劲儿,公主和阮郎君都没怎么费过力气吧,所以才挖不开。轻轻松松的。”
萧令月观她的模样,爬了那么久的山,一点气儿都不带喘的,果然是练家子!
“快出来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土质。”阮煜催促道。
这洛阳铲原本是土夫子用来盗墓,查看封土层的,如今却被萧令月拿来挪作他用了,她也是想了一晚上,才想到了这么个主意。
土层被弄了出来,三人蹲下,用手指捻了捻。
“只是表面一层土太干了,所以有些硬,下面的土层还是软的,能翻得动,要是能提点水来把土地湿润湿润,肯定可以开垦的。”阮煜判断道。
萧令月伸出手指算了算,“要是用水来先浇一遍,两天内要多少人才能浇完呀?要给后面开垦留出更多时间来。”
“看人要找多少了,我看山腰那边是有个小湖的,要是从山腰取水,一百个人应该能浇完,再说了咱们不一定要算一两天浇完,可以边浇边开垦。”
萧令月点了点头,“能叫多少人就先叫多少人,工钱开平常的三倍,咱们先按这个法子试试看。”
一行人迅速地下山,招募。
就如阮煜所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没一会儿,一百个人就招募满了,提着崭新的水桶上了山。
当地的农民体力要比萧令月他们好得多,挑着水桶爬山也不觉得累。一瓢一瓢的水朝着山地浇去,吸了水的确松和可不少。
刚开始,农民们都干得有模有样的,可慢慢的,就有人松懈了下来,速度也变慢了。
再之后,更有人直接坐在了地上聊天。
“啧,傻不傻呀,花三钱银子让咱们来这荒山浇水。”
“你别说,这活计挺累人的,反正按天算钱,躺了。”
“他们都躺了,咱们也躺吧……”
越来越多人停下,阮煜试图叫他们起来,和他们讲道理,可没人听。
“累死我了,你有钱也不能把我们当牲口使呀,你要不自己挑挑水,挑两三个来回歇一下是天经地义的吧?”
“咱们青城到处都是好田地,非要和这破山头杠上,吃力不讨好。”
“工钱什么时候结呀?今天能买点酒喝了,嘿嘿……”
一百个人,一百张嘴,阮煜根本劝不过来。
最后工资照结,地也只浇了十分之一,完全没达到他们先前定下的预期。
回到府里,阮煜简直气得发抖。
萧令月也无可奈何,拍了拍阮煜的肩,“咱们再想想办法吧,大不了多花点钱,多叫点人,反正还有积蓄……”
她这样安慰着阮煜,可是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样一天一天加钱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必须想到更好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