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泉的白昼很短暂,这个不喜欢太阳的种族,在日落前都不太爱出宅子。兰陌偷偷的观察了好几日,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一日晴空万里,阳光灼灼,只见兰陌褪下珠翠纱裙,换了身丫鬟装,避开巡逻的少数侍卫,悄悄的出了冥渊府大门。
一路上黑石嶙峋的,显得特别荒凉,她特意打听过,幽泉的最西边是碑林,无论是处死的还是病亡的婢女侍卫都埋葬在那,兰陌想着奶娘肯定也是埋在那里,就想着要偷偷的去祭奠一番。
碑林里不甚荒凉,每个小土包都立了块石碑,上面刻着生平,没有想象中的杂草丛生,看来还有人经常来打理,兰陌在一处僻静广阔的地方看到了一块墓碑,上面刻着“妖族公主奶娘之墓”,兰陌默默跪下,放上摘来的野花,低声抽泣着。
兰陌的母后是生她时难产而亡的,父皇为了不睹物思人,便把她扔给了奶娘,刚开始还经常来看她,逗她,可后来,父皇的妃子多了,国事也重了,根本就没时间管她,失去娘亲的庇佑和父皇的疼爱在妖宫里生存是何等的难熬,受尽了异母的白眼,就连侍女都敢欺负她,而奶娘总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把她护在怀里,没有炭火的冬天,奶娘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取暖,给了她爱,也教会她去爱别人,而如今,身边至亲的人却变成了一撮黄土,怎的不叫人伤心。
“娘亲,娘亲···”
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掩盖了她的抽泣,兰陌好奇的循声过去,在树林的偏僻一隅,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跪在墓碑前,仔细一看,那墓碑居然是无字碑,没有名字,没有生平。
而从那男子不断耸动的双肩,可以看出很是伤心,同是沦落人,兰陌悄悄的走过去,拾掇了些野花放在墓碑上,说:“节哀吧,这些野花会把你的思念带去给他。”
回过头来,这才看清那跪着的玄衣男子居然是君夜,一双重瞳冷冷的看着她,似乎还升腾着杀气,兰陌也是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君夜瞬间捏住她的下巴,冷冷的问:“你怎么会在这?快说!”
“我,我我我是来祭奠奶娘的。”兰陌惊吓加吃力的说。
“啊,痛!”君夜加重了力道,兰陌疼的惊呼。
君夜眸子里有些不忍,转瞬即逝,力道慢慢松了不少,“你最好把今天的所见所闻给本君忘掉!”
兰陌捂住下巴点点头,看着那玄色身影消失了才跌跌撞撞的跑出树林,往回走去。
几日相安无事,只兰陌在睡梦中做了几次噩梦,全是相关于君夜那冷冷的眼神。
这一日,用过午膳,兰陌悠闲的在府内纳凉散步,这冥渊府是君夜特别造的行宫,每到仲夏便会来此处小住,兰陌沿着畔月池慢慢的踱步,池里的芙蕖开得正欢,花香清新怡人,她欢喜的拿出香囊塞了些花瓣进去,好留住这怡人的香味。
一群侍女急急忙忙的小跑来,人一过去,一股子药味扑鼻而来,打散了芙蕖花香,也股不是给兰陌行大礼,只微微福了福,兰陌见他们行色匆匆,便拉住位问何事如此慌张?
那侍女恭敬的答道:“君上近日病倒了,鬼医们正在诊治,奴婢这是给君上送汤药去。”说完急冲冲的走了。
兰陌脑海中想起那日在碑林见到的君夜,像个孩子似的哭泣,感叹道再强大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
虽然兰陌是君夜用凤撵接进了幽泉,可他们并没有大婚,君夜也没有封她任何尊贵的位置,也不许别人叫她公主,所以,冥渊府有些房间她还是不能进的,就比如前庭和书房。
君夜把她安置在后庭一个僻静的小院后,就再没理过她,而她也因为奶娘的事戚戚然,也没去打扰过他,在这里也住的逍遥。
听到君夜病了的消息,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有丝丝担心,毕竟他是她的夫君,她握了握装有芙蕖的香囊,趁着月色,走出了房间。
冥渊府真是大,她穿梭了好久才到前庭,轻盈的躲过了巡逻的侍卫,见一小院里有个鬼医正在对月跳舞,在来幽泉路上她听奶娘提过幽泉族人崇敬月亮,有月亮的地方就没有病痛和灾难,目光过处见白使也在旁边低头祈祷。
就是这里了,兰陌偷袭打晕了一个侍卫,换上其衣物,混入了小院,尽量站在树影下,白使有意无意的抬头看向她站立的位置,仍低头不语,她悄悄靠近房门,趁着大家不注意,溜进去了,其实,她不知道,白使早已握紧了贴身的佩刀。
屋内有大片的月光顺着悬于半空的铜镜引导进来,结成了一个印包围着床塌上的君夜,苍白的脸,还邹着眉头,兰陌上前坐在塌边,伸手为他展展眉头,指腹触到君夜冰凉的肌肤上,一阵颤抖,“为什么会如此凉?”兰陌心想着,看来真是病的不轻。
只见她从贴身的衣物中拿出一枚异香扑鼻的药丸,咬碎了给他放进嘴里,又轻轻抬起他的头部,看着他咽下去,才放下心来,又拿出芙蕖香囊放在他枕边,轻轻地为他舒展着胸膛,待他脸色有些红润,兰陌才起身欲离开,却猛地被君夜一把拉住裙裾,呢喃道:“不要走,不要走···”兰陌犹豫再三,终是不忍心,轻轻坐在塌边,静静的守候着他。
或许,缘,就是在此时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