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再醒来，我已经躺在了医院，表弟陪在我身边，我立刻坐起来，他告诉我葬礼结束了，大家都在我爸家里呢。
「小舅妈说让你在医院里多休息，她看起来很累，脸色也不好。」
我坐在床上一句话都不说，就连我表弟都被淑琴折服了。
可是我越来越觉得淑琴不对劲，我昏倒之前看到她的那双眼睛，那不是平时看到的淑琴！那是我妈妈！
那双眼睛分明是我已经过世的母亲。
「喂，小乐。」
我抬起头看着一脸懵懂的表弟，「我好像看到我妈了。」
表弟当然不可思议，他只觉得我是因为思念过度。
「哥，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尽早走出悲伤才行。」
他说的话我明白，但我确信我没看错。
「那天聚会你不在，我分明看到了她脖子上有黑印，只有上吊的人才会有的勒痕。」
我把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幕跟表弟说了，他一脸的惊讶。
我表弟总是看一些灵异恐怖的影视剧或是小说，也算是能接受我讲的这番话。
表弟告诉我，淑琴可能会继续住在那个房子里，长辈们不会反对的。
我决定回家看看，我这个平日里什么都不管的儿子，至少不能糊里糊涂的，是人是鬼要弄清楚！
我和表弟从医院出来后就分开了，他要回自己家去，我打车回到老家。
家宴早办完了，经过我爸这一遭，大家早都散了，只有淑琴一个人在家。
也许是没注意到我开门进来，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老旧的相册，我记得那本相册里有一些我爸妈年轻时候的照片，也有我小时候的。
我发现她似乎在哭，于是小声打招呼：「阿姨？」
也许我在期盼什么，但是当她转过头看我，还是那副妩媚动人的样子，只是双眼发红，她真的很伤心。
她的哭让我的心也软了下来，
我和她坐下来一番长谈，她告诉我她也没别的地方去，只能住在这里，希望我不要赶她走。
「我本来就无依无靠的，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去了，小涛，让我留在这里吧，你爸的钱我一分不要。」
「您别这样。」
她哭得让人心疼，我安慰她说不会。
其实我本来也没想着参与，离开家这么多年了我没想过拿他们一分钱。
「您以后就安心住在这里，别的什么都不用想了。」
这个时候我是清醒的，也是矛盾的，我到底是在干什么？
我不是要搞清楚她究竟是人是鬼吗？
还有，父亲的死……
等我想明白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
5
这天晚上我接到了表弟的电话，说是发现了姑父出轨了！
「我妈说她亲眼看到过我还不信，哥！你跟我一起去，我要抓个现行！」
表弟激动异常，我也不能不管，直接打车过去了。
「表哥！」到了地方，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拐的，才终于找到表弟，他抓着我躲在一辆白色小车里面。
「买车了？」我问。
「哥们儿的，正好我爸不认识。」
表弟说着拿出了相机，望远镜，真够齐全的，我一看前方广场明明没几个人。
「这会儿还没开始呢！上一场秧歌刚结束，一会儿就出来了。」
说着把望远镜递给了我。
没两分钟，交谊舞时间开始，随着音乐响起，男男女女开始组队起舞，有男女组合，也有女女组合。
出现了！
我透过望远镜看到了！
天色有些昏暗了，但我看得清清楚楚，姑父正搂着一个身材非常好的女人，二人看起来比周围人缠绵得多。
「可恶！」
表弟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啪啪几声快门下去，终于忍不住打开了车门。
一看表弟出去了，我也赶紧下车。
可是那二人跳着跳着，竟然要离开了，他们在往更暗的地方走去。
我和表弟费了好大劲儿穿过跳舞和围观的人群，
好在人没有跟丢。
眼见着走到了广场后面人烟稀少的地方，那里只有一个公交车站，没几个人等车。
可是我们两个大小伙子看着远处的一幕，已经是浑身哆嗦。
没有什么女人，只有姑父一个人，他就像喝多了…不对！他是在抱着一个人，刚刚看着跟一个人一样，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马路上。
「爸！快回来！回来！」
表弟大喊，可是我却看到了姑父抱着的那个女人，是淑琴！
不对！是……母亲！
我愣住，我转过身看着手足无措的表弟，他好像看不到马路上的第二个人，我正打算和他说什么，表弟已经冲了上去。
我急忙上去跟上去要拽住他，无奈他跑得太快我根本跟不上。
眼看着要追上了，突然间一辆大卡车冲了过来。
「啊！」
随着等车的女人一声尖叫，姑父已经被卡车撞倒并且二次碾压，一只脚已经迈上马路的表弟被我拉住，瘫坐在了地上。
而我看到那个女人、不、女鬼飘忽着离开了。
表弟陪着姑父上了救护车，我给姑姑打了电话。
可是等姑姑赶到，姑父的抢救结束了，人已经走了。
表弟和姑姑抱在一起痛哭，我握紧了拳头，转身离开。
我必须要问个明白！
我打车回到老家，一开门就看到淑琴悠哉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连鞋都来不及脱就冲进客厅里，直接拎着淑琴的衣领大声质问：「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人是鬼！」
淑琴愣了下，随即却笑了，那笑亲切、狡诈，我愣住，特别是她接下来的话，让我不知所措。
「孩子，你怎么能对妈妈这么没礼貌呢？」
我傻了，眼泪不受控地落下来，眼前分明是一张陌生的脸，发出的却是早已经过世的母亲的声音！
「你是……妈妈……」
在我的疑惑中，淑琴真的变成了母亲的样子！
「啊！」
我吓得连连后退，栽倒在了地上，可是淑琴朝着我一步步地走来，怜惜地看着我，一声叹息。
6
我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已经死去的母亲回来了。
「你是鬼吧？这副身体又是怎么回事？」
我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母亲也不为难我，坐在了另外一边。
我的问题她统统沉默了，我很害怕，可是又不得不转头问她：「难道我爸和姑父都是你杀的？」
母亲起先还沉默，她浑身散发着阴冷，让我觉得自己置身在一个非人能待的地方。
「您快说啊！」
我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尽管我心里明明知道。
「是又怎么样！他们该死！」
我看着母亲，昔日温柔的样子荡然无存，此刻她犀利的眼神里满是杀意。
「我……我先走了。」
我颤抖着站起身，临走还是不忍，告诉母亲：「姑父已经死了，您收手吧。」
她没有回答我，我也不想多待一秒，
于是头也不回地冲下楼，一直到看到外面的蓝天白云，我才敢靠着墙壁大口呼吸。
然后，我冲向小区外面，打车回到了公寓。
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现在我能做什么？我该怎么办？
姑父的葬礼上，我忍不住偷偷看着淑琴，尽量和她保持着距离，无奈总是有碰面的时候，我也只能找个理由离开。
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话，甚至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但是我发现表弟变得不太对劲了，他总是盯着我看，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甚至不敢看他。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好不容易熬到葬礼结束，我立刻想要离开，不想却被表弟叫住了。
「哥，我有话跟你说。」
我转身看去，表弟就在我眼前，淑琴就站在他身后，可那是别人的眼里看到的。
我看到的，明明是我妈的样子。
白天人多，表弟约我晚上单独见面，地点就在我家。
「你那个绿脚趾挺好看的，啥时候买的？」
「不久之前。」
我和表弟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对话，可能说了也没什么，但是我害怕。
「哥，我真的觉得，我爸是中邪了。」
表弟说着抬起头看着我，而我却不敢看他的眼睛而扭过头。
「我给你拿点儿饮料。」
我从冰箱里拿出可乐，一直到天上冰箱，都在听表弟说那天姑父诡异的样子，在这个炎热额夏季，我只觉得身后阴冷无比，比和淑琴在一起更冷。
回到沙发坐下来，我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表弟：「不要胡思乱想，我想当时姑父应该是喝醉了，他平时不就总喝醉嘛！」
刚说完表弟就看了我一眼，我不由得低下头去，真的想要快速结束这次的聊天。
就在我几乎要崩溃的时候，表弟的电话响了。
「妈？……你说什么！你等我！你别乱来！」
表弟的脸色骤变，立刻起身要走。
「怎么了？」我拦住他问。
「我妈要跳楼！」
我愣住，这怎么可能呢！
我和表弟一起出发，一路上他一直没挂电话不停地安抚姑姑的情绪，让她千万不要做傻事。
表弟的电话没有开外放，出租车里他紧紧抓着我的手，姑姑说如果不是她要表弟去抓姑父，姑父也许不会死。
「妈你不要乱说！这事跟你没关系！是我爸的错！」
表弟说着竟然抓紧了我的手，我皱起眉头，想起葬礼之前姑姑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
「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是他对不起我！这么多年他的风流事还少吗！」
……
当时气愤的姑姑恨不得把姑父那些丑事全说出来。
半个小时后我们终于来到姑姑家楼下，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我和表弟从人群中挤了进去，消防设施已经拉好，但是我很清楚这没什么用。
12楼，姑姑已经站在了阳台外面，很多人吓得不行，表弟拿着手机哭着大喊：「妈！你等我，我现在就上去！」
可是他刚说完，姑姑就跳了下来。
「妈！」
表弟绝望地大喊，姑姑已经砸了下来，浑身是血。
之后我们才知道，姑姑在跳楼之前，已经割腕了。
我抬起头，看着一个影子飘忽着离开了。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救护车把姑姑带走，表弟哀嚎着跟着上了车。
夜已经深了，人群都散去了，我缓缓站起身，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表弟猜的没错，而我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
对！我知道！夜色中我一个人坐在路边的石阶上，拨通了淑琴的电话。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收手！我爸欠你的，可是别人不欠你什么！」
「你怎么知道别人不欠我的？他们一家子都欠我的！你姑父不是好人！」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我再打回去，已经关机了。
我只好发信息留言，告诉她不要再害人了。
可是接下来收到的信息却让我冒出一身的冷汗。
是淑琴发来的，不是，是我的母亲，她竟然告诉我：「你也欠我的！」
母亲的短信让我汗毛竖起，难道说我也是她要杀的对象？
可是我能怎么办？
找个算命先生看看？
还是说要找什么大仙？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家的，反正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姑姑就这么死了，葬礼很仓促，我看到红着双眼却一滴泪都流不出的表弟，知道父母的先后离世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亲戚和朋友陆续赶来，我看着和叔叔婶婶一起帮忙打点的淑琴，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冲上去把事实告诉大家。
当然这是愚蠢的想法，可是我难道只能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吗？
那是我的母亲，她现在不是人，可以说是回来索命的厉鬼，难道她真的要把所有的人都杀死才会善罢甘休吗？
看着和叔叔婶婶热络的淑琴，我开始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