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无时无刻的盼望他死,可他又要快死的时候,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再告诉她,她没有想象中的心狠。
金玉瑶就像一个矛盾的纠结体,他知道他该死,只有他死了她才能解脱,才能报了杀父之仇,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又在告诉他,不要杀他,她会心痛死的。
灵魂被分成两半,日日在扯着金玉瑶拷问她的心,她几近处于崩溃的边缘,明明他这样对她过,可她还是狠不下心来杀了他。
金玉瑶特别想问他一句,而这个问题也缠绕了她三年,当初他怎么做到心狠要杀她,她很想知道,并照做杀了他,这样她的心或许就不会这样痛了。
毫无预兆的手中佛珠断了线,一个珠子一个珠子散落在地上,敲进了金玉瑶的心里,礼佛阁外,滑过尖利的喊叫声,崩断她的心弦,打破了粉饰的平静。
“五百里急报,五百里急报,摄政王遇刺身亡!”
金玉瑶握着断了的线,颓然的瘫软在蒲团上,闭眼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哀伤莫过于心死,一切尘埃落定,他终究还死了,死了。
“佛说,悲悯普照天下渡世间之人,可又能如何渡得了我?”金玉瑶含着泪,面对大慈大悲的佛祖像质问出声,声音回荡在礼佛阁中,自始至终也没有人给她答案。
泪眼朦胧中,她似乎看见南宫昱朝她走过来,俯身伸出手,她将手递了过去却触碰到虚无的空气,眼前的景象被打破回到现世中,她哭的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
礼佛阁上空,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带着浓重的哭音,“仲景!”
勤政殿外聚集了一众大臣们,他们脸上无不呈现出惊慌害怕的神情,摄政王遇刺身亡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长安城里的百姓们奔走相告,他们六神无主,大臣们手足无措,只能等长公主出来主持大局稳定朝纲。
摄政王正值英年,连残酷的战争都能打赢,为什么在六军归朝的路上,遇刺身亡了,这是老天不公啊,收走了胤朝的顶梁,以后胤朝江山又有谁能主呢。
卫然环顾四周,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把明鸢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焦急的问道:“你家公主呢,怎么还没出现。”
雪球之死尚且让她难过了一段时间,更别说送雪球的那个人了,他有些担忧阳阳公主,虽然他俩如今走到这个地步了,可是南宫昱的死,绝对是阳阳公主心里不可磨灭的伤。
勤政殿的殿门被推开,一身素衣未戴发饰,胸前簪了一朵白花的长公主从里面走出来,她眼睛里的光忽明忽暗,似是被水洗过的,也或许是泪。
长公主吩咐宫人们捧来托盘,将白绸分给每个大臣,她机械般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念着,五百里加急信封里的噩耗。
“凉国残余一小队兵力,秘密潜入胤朝子虚山一带埋伏,摄政王日夜兼程往长安城赶,身边只有几个亲信贴身保护,不敌人多势众,身中乱箭而亡。”
有好几个大臣泪洒当场,也不知是因摄政王的死而真心悲痛,还是在偷偷担忧以后的仕途前景,他们曾经站位摄政王党派,现在主心骨没了,他们的好日子或许也到头了。
金玉瑶仰着头,不着痕迹的拭去了脸上的泪,明鸢上去扶她,她低语的喃喃道:“你们暗阁做的很好。”
明鸢怎么听也觉得是个反话,长公主的心思别猜琢磨不透,她只当听不懂弦外之音,顺着话说道:“长公主吩咐,暗阁定当极尽全力。”
之前摄政王在长安城里不挪地方,身边好几个高手围着,轻易连身近不了,在长安动手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他死在长安最大的获益者是长公主,不用猜就知道谁干的,而行军路上凶险万分,轻易能栽倒别人头上,摄政王有命去,定是没命回的。
“从今日起,长安城上下皆兴缟素一月,皇宫内外带白绸以哀摄政王,既命相国寺念经七七四十九天,引渡殿下亡魂安宁。”
长公主说到最后回过身去,语调带了哽咽险些说不下去,她从来没有她想象中的坚强和心狠,他死了,有一瞬间她的心也跟着死了。
大臣们渐渐的抽噎起来,他们双手捧起白绸系在胳膊上,陈进之通红着一双眸子,手几度颤抖没能把白绸系上,心一横扔到地上。
“殿下灵柩尚且未归,长公主就急匆匆的下决断,说是凉国败军所为。”陈进之索性大胆起来,把话说个明白,“何处败军深入了几个城,守门士兵未曾察觉?”
身边商陆拉了陈进之袖子两下,示意他别说下去了,他字字顶撞长公主,借此治罪是分分钟的事,可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说道个清楚也不至于死不瞑目。
“殿下之死疑虑重重,那些败军从何处来从何处去,怎的熟知地形,还知道殿下回朝路上必经此地,提前设下埋伏,难道大家心里就没有疑虑吗?”
陈进之的拷问三连问,点醒了一群迷茫的大臣们,他们交头接耳,语气也从一开始的悲伤,转化成困惑。
台阶下陈进之犀利的指出怀疑点,大臣们嘈杂讨论乱成一团,她抬头看天边的太阳,对周围一切声音充耳不闻。
她恍惚的看着太阳周身光晕,下一秒一口鲜血喷薄而出,点点洒在了她素白的衣服上,身体软绵绵的晕倒在明鸢的怀里。
卫然一直注意阳阳公主的动向,见她突然吐血晕厥,三下两下的扒开挡在身边的大臣们,大跨步的跨上台阶,从明鸢怀里接过她横抱起来。
“都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找太医。”卫然大声喊道,抱着金玉瑶就往勤政殿走,把一众讨要说法的大臣们丢在身后。
勤政殿的小塌上躺着昏睡的长公主,凉夜离听了消息也赶了过来,她身边围了许多人,紧张兮兮的等着太医诊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