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瑶几欲张口,可是苏陌翎都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百官散去周围只剩下宫人们,他们看他的眼里睛透满了可怜与嘲笑。
苏陌翎曾以才情名满长安,又以谦润公子的名号名满长安,前者是赞扬欣赏,后者是讥讽嘲笑,对比之下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明鸢见有几个晚走的大臣们,听见声响往这边张望,若是争执之事张扬出去可不好,她低声对焦芦馆大宫女的说道:“素玉姑娘,你还不扶谦润公子下去。”
素玉在一旁无措的直跺脚,听见明鸢给她指了个明路,赶忙上前扶着谦润公子,好言好语的哄着,半是拖拽的给拉了下去。
“你们过来回话。”金玉瑶指了两个内监,他们是刚刚跟在苏陌翎身边的,定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倒是想听听苏家作了什么妖。
被点名的内监跟上长公主凤撵,到了偏僻无人的地方,他们也不敢撒谎,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谦润公子听闻长公主让他去看望家人,本是极高兴的,但见着家人后他们对他冷嘲热讽,伤了谦润公子的心。
“苏家说了什么?”金玉瑶见两个内监欲言又止的样子,猜也能猜出来,大抵是不能入耳的脏话。
“你们如实说,本宫恕你们无罪,但出了勤政殿后,就把这些话忘的干净,不许再提一字。”
“是,奴才谨听长公主教诲。”内监们组织好了语言,向长公主回禀。
“苏官说谦润公子,将他们苏家的脸面丢尽了,如今已经在家谱上除名,让谦润公子以后好自为之,不要再打苏家旗号。”
怪不得苏陌翎的反应这么大,他在宫里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不敢触怒她,几度寻死想解脱,最后怕祸及家族而苟且活下去。
“明鸢,去焦芦馆吧。”金玉瑶揉了揉眉角,她原本计划先去找凉夜离商议一下,他身份很可能暴露的事。
但横空出了苏陌翎的事,她总不能不管,自从她后宫添了这两人,总是能不断的给她制造麻烦。
明鸢扶着长公主刚走近殿门,发现地上全是物件碎落的碎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从里面又横空飞出一个半人高的花瓶。
金玉瑶躲闪不及,好在明鸢眼疾手快的稳稳接住,她惊魂未定的看着即在咫尺的庞大物件,宫人们吓得两腿打颤的跪了一地。
金玉瑶勉强定了定神,踩着一地狼藉走进去,除了像床榻屏风这般重的,一个人搬不动的,殿里摆放的所有物件,都离开了原本的位置。
明鸢警惕的注意四周,侧身挡在长公主身前,谨防再有横空之物飞过来伤了长公主。
上次苏陌翎砸了凤鸾宫的东西,金玉瑶还没有找他算账,还没消停了几天又砸了一个宫,她深刻的怀疑,这货是不是拆家小分队的。
苏陌翎见长公主来一动不动的站着,他被家族抛弃心如死灰,又何怕被长公主怪罪,正好赐他一死,他也算解脱了。
“你这动不动摔东西的坏毛病,和谁学的?”金玉瑶绕了一圈,一一分辨地上的碎片,她的五彩瓷釉瓶啊,还有三彩双耳罐陶,未免有些心疼。
她幼时是从穷苦日子过来的,吃饱饭都是件困难事,到现在养成了节约的习惯,她尚且节俭过日,凤鸾宫中也没摆过这些好东西,却让苏陌翎一顿火发泄,变成了碎片了。
苏陌翎不理她,抄起剪子撕扯昨日赏下来,没来得及放库房的锦缎,宫殿里只听见锦帛撕扯的声音。
金玉瑶默默的看了一会,对一旁的明鸢吩咐道:“去库房多搬几匹御供的苏绸来,既然谦润公子想听个响儿,就让他听个够,你自己拿不了就带上素玉一起。”
又被点名的素玉浑身一个哆嗦,她一脸苦色无语问苍天,她这是招谁惹谁了,摊上了焦芦馆大宫女的差事,天天把心提在嗓子眼过日子。
“不必了。”苏陌翎颓然的放下手,“不必麻烦别人了,我不撕了。”
他不是个糟蹋物件的人,只是想用这样的法子,激怒长公主降罪就是了,她不上套,他也想不白费力气的折腾了。
明鸢遣散了宫人将殿门关上,金玉瑶转身坐在床榻上,这是殿内唯一能落脚的地方,她觉得很有必要的去开导一下苏陌翎。
当初她得知南宫昱的背叛时,也是万念俱灰没了活下去的念头,可是你越是放弃自己,才会给别人伤害你的机会。
“本宫因一时之气让你入了宫,毁了你的前程,是我做错了。”金玉瑶别扭着语气和苏陌翎道歉。
她低估了人性的凉薄和苏家不要脸的底线,能快刀斩乱麻不认自己儿子,苏止山是个狠人啊。
“一时之气?”苏陌翎语气沉重的问道:“烦请长公主别让臣蒙在鼓里,告诉清楚到底何时得罪了您?”
金玉瑶挑眉,有些诧异的开口,“苏止山从没和你说过么,他本身效忠于本宫,借着本宫的手嫁女进摄政王府后倒戈背叛,苏家与本宫撕破脸的当日,你正在吟诗宴上。”
后面的话她不用说,苏陌翎也能意会到了,原来他现在所遭遇的苦果,都是他妹妹种下的因,好一个一箭双雕,好手段他不由得佩服。
“长公主可能不知道,臣与苏锦绣乃同父异母,臣生母过世后,父亲再娶继室夫人,这位夫人厉害的紧,自己生不出男嗣,便与父亲商议,以她娘家之子过继。”苏陌翎自嘲的勾唇说道。
“简直荒谬。”金玉瑶脱口而出的说道:“我只听说过过继宗嗣旁支,过继外姓人,苏止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怪不得他苏止山有恃无恐,家谱除名唯一男嗣,原来他有厉害夫人做军师,一向胆小的他敢做出戏耍长公主之事,想来也有这位在后头撺掇。
“你竟是无辜的。”金玉瑶心中愧疚尤甚,怪她没有仔细调查清楚就下手做了,这位继室早就想取而代之了。
一个招数不仅保了女儿荣华富贵,还能除了苏家唯一男丁,一石二鸟可谓手段高深,金玉瑶还真想会会苏止山的夫人,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色,把这么多人耍的团团转。
“你现在被家族抛弃被世人耻笑,本宫感觉你窝囊的很。”金玉瑶一针见血捅进了,苏陌翎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她捡了一块破碎铜镜的一角,走到他身边单手挑起他的下巴,另一只手举起铜镜,强迫他看镜中的自己,字字狠厉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