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前,阿米娜的呼吸和心跳停止了。
她像是睡着了一般,再也没能醒来。
甚至没能再看一眼,她等待了许久的父亲。
马热艳木则哭得肝肠寸断,连站都站不住了,艾力·依不拉音搀扶着妻子,心如刀割。
他们永远地失去了这个仅有八个月大的女儿。
女儿去世后,夫妻俩消沉了一段时间,每天不想说话,也不想工作。
可生活还要继续,林带里的树也还在等着人去照顾。
秋季义务植树劳动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林管站有一大堆工作需要工人去完成。
艾力·依不拉音心里很清楚,自己不能再继续消沉下去了。
这天早上。
艾力·依不拉音拿起铁锹,对妻子马热艳木说:“走吧,老婆。”
马热艳木看艾力·依不拉音扛着铁锹往外走,疑惑地问:“到哪儿去?你这是要干撒去呢?”
“去种树。”艾力·依不拉音回答道。
马热艳木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拿起了坎土曼,跟着艾力·依不拉音一起出了门。
艾力·依不拉音来到林管站后面的林带。
艾力·依不拉音全程一言不发,只是埋头干活。
他不说话,马热艳木也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和他一起挖坑,然后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树苗放进坑里,仔细填上土。
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两人,在这里亲手种下了11棵新疆杨。
汗水沿着艾力·依不拉音的额头滚落,他仿佛觉察不到疲倦一般,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小树苗。
“这11棵树,不论以后能活几棵,咱们就当留个纪念,纪念咱们的女儿,以后想她了就来这里看看树。”艾力依不拉音轻抚着小树苗,像是在抚摸着女儿稚嫩的面容。
他的女儿生在柯柯牙,长在柯柯牙,也长眠在柯柯牙,就像这些树一样,永远属于柯柯牙。
这11棵新疆杨,是他送给女儿的礼物,它们将代替女儿,在柯柯牙的土地上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以后这些树就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的孩子。
1990年春节前。
纷飞的大雪预示着来年定将是一个丰收年。
冬灌过后,柯柯牙林管站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农闲时间。
大家总算清闲下来,能抽空置办年货准备过年了。
林建新和黄玉兰两人的感情日渐稳定,经过生活和工作中的磨合,两人愈发了解彼此,也愈发欣赏彼此。双方父母明示暗示,催促了好几回,就盼着两人早日结婚。
林建新和黄玉兰商量了一下,决定趁着春节休息,把婚事办了。
1月中旬。
两人选了一个工作日,在单位开好单身证明,请了半天假,骑上自行车,一起去民政局领结婚证。
结婚这件事对于两人来说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两人忍着羞涩,悄悄向单位里已婚的大姐请教了领结婚证的程序。
大姐热心地向两人讲解了领结婚证需要准备的材料和办理流程。
两人认真将大姐讲的注意事项统统记在了脑子里。
领结婚证这天,两人特意在棉衣里换上了一身赶紧整洁的白衬衫。骑车到达民政局后,两人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走进了民政局边上的照相馆。
今天他们要拍结婚证照片。
因为来得比较早,照相馆刚开门,他们是今天的第一对客人。
照相馆的老板正在打扫卫生,见两人走进来,立刻殷勤地问道:“两位拍照吗?”
林建新点点头对老板说:“对,拍结婚证上的照片。”
“好,麻烦二位在凳子上坐一下。”老板领着两人来到一块红色的背景布前,让林建新和黄玉兰两人在红布前的板凳上坐下。
老板走到照相机后,看着镜头里的两人,朝他们摆摆手,指挥道:“离得太远了,两位靠近一点。”
林建新和黄玉兰在面对照相机的时候都显得有些拘谨,两人在老板的指挥下悄悄往对方的方向挪了挪身体。
老板看了看,觉得还是不行,于是继续指挥道:“在靠近一点,肩膀差不多挨到一起就行了,双方的头稍微朝中间偏一点,亲密一点。”
林建新和黄玉兰按照老板的指挥,又朝一起凑了凑,两人的肩膀终于挨在了一起,头也按照老板的要求朝对方靠过去。
“砰!”
一声轻响。
两人的头一不小心撞在了一起。
“唔!你干嘛呀!”黄玉兰捂着脑袋嗔怒道。
林建新也捂着头,委屈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他叫咱们靠近一点嘛……”
老板被两人逗笑了,他强忍着笑意,对两人说:“二位别吵了,准备好,咱们快点把照片拍了。”
林建新和黄玉兰赶紧将手放下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衬衫,挺直背脊,端坐在板凳上。
有了之前的经验,两人这次凑得很近,头也微微偏向对方,角度把握好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对。
老板只好再次提醒道:“笑一笑,表情自然一点,这可是贴在结婚证上的照片,要用一辈子呢,小两口甜蜜一点,别那么紧张。”
两人听到老板这番话,紧张感渐渐散去,心中只剩下满满的爱意与甜蜜,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咔嚓!”
老板立刻抓住这个幸福的瞬间,将两人的笑容定格在胶卷上。
“好,拍好了。”老板从相机后直起身,对两人说道。
林建新和黄玉兰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棉衣穿上。
林建新问道:“什么时候能取照片?”
老板回答道:“看你们着不着急,正常冲洗是三天,快冲的话大概需要一小时左右,快冲要加收一点费用。”
林建新和黄玉兰今天只请了半天假来领结婚证,听到老板这么说,立刻选择了快冲。
老板让两人在外间的椅子上稍坐一会儿,然后让拿出胶卷,去暗房里冲洗照片。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视过这间不算大的屋子,墙上挂着很多照片,既有证件照,也有艺术照,还有一些风景照片。
黄玉兰的视线一一扫视过这些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