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客厅内,白笙和婆婆正襟危坐,齐刷刷地看向我。
「祝筠,你看你把妈气成什么样了!还不快点过来跟妈道歉!」
要是放在上辈子,冲白笙这个态度,我肯定要跟他大吵一架,然后再指着我婆婆骂她「颠倒是非黑白,盼着家宅不宁。」
但今时不同往日,死过一次后的我开始对以前眼见为实的事情产生了怀疑。
俗话说,一切恐惧都来源于武力不足。
我婆婆是黑道大佬。
要是黑道大佬真对我有意见,早就当面下手了,还至于背后颠倒是非黑白?
那也太侮辱黑道大佬的人设了!
想到这,我一个滑跪来到婆婆面前,声泪俱下地道歉。
「妈!之前都是我年轻不懂事,和您有些误会。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和我计较!」
「我第一次见您就觉得您气宇不凡,要是您不嫌弃,以后您就是我亲妈!咱们亲上加亲,超级加辈!和和美美把日子给过下去!」
话音刚落,不仅婆婆蒙了,就连白笙也愣在了原地。
见状,我开始趁热打铁,往地上哐哐磕头。
「妈!我想给您养老!」
……
白笙被我今天这一系列的举动震惊到说不出话,他去上班时,还仔细辨别了一下日出的方向。
与此同时,之前异口同声骂我的评论也都调转了画风:
「哈哈哈哈救命啊!这人在干嘛?」
「恶毒女配觉醒了舔狗系统?」
「这是在认错还是在认老大啊!神他妈的超级加辈哈哈哈哈!」
「她话里的忠心不像是演的!」
看着评论里调转的风向和头上泛绿的生命条,我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目前努力的方向是对的。
6
婆婆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女老大。
丝毫没被我今天的反常举动吓到,她淡定的将我从地上拉起,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平静。
「筠筠,能跟妈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在婆婆循循善诱的眼神中,我沉默了。
一是不知道婆婆的发家史,怕一时不慎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东西被灭口,二是摸不清婆婆的性格,万一她不喜欢暴露身份那我岂不是还要被灭口。
思索再三后,我从嘴里蹦出几个字:
「妈,加个联系方式呗!」
……
一直以来,婆婆朴素的画风让我觉得她对这些电子科技类的通讯软件并不擅长,所以我一直用电话和短信和婆婆联系。
可一想到上辈子那些顶着牡丹花头像发出的锥心文字,我不由得心中生疑惑。
闻言,婆婆一愣,随后笑着从怀里掏出显示二维码的手机道:「年纪轻轻咋这么古板,加微有啥意思,来!加妈企鹅仔!」
「……」
我看着那个发光的七彩头像咽了咽口水,随后,手机界面弹出了一条好友验证消息。
女亽の眼涙sんΙ紾珠゜:我是你妈。
……
我被这非主流头像闪的眼晕,企图将这堆火星字符和上辈子那个名叫“花开富贵”的人重合起来。
熄了屏幕,我眼前一黑,哭笑不得地看着婆婆问道:「妈,您不是叫花开富贵吗?」
「花开富贵?哪来这么老土的名字!我这个从出道用到现在,可是找大师算过的!」
说罢,婆婆看了眼我的企鹅名一脸嫌弃。
「你这也太老土了!来,妈也给你起一个!」
然后,我和婆婆的第三次婆媳矛盾就爆发了。
原因是我没采用她给我取得新企鹅名:ヽ尛鎺錝┐
7
婆婆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上一秒还在因为我没用她取得网名对我爱答不理,下一秒就在厨房里忙活起了我爱吃的菜。
今天白笙有应酬,要很晚才能回家。
晚饭时,看着婆婆忙活了一桌子的菜,我顿时有些歉疚。
「妈,这次都是我不好,不应该乱丢您东西的。要不是听白笙说您把我的生日礼物送给了别人,我也不会这么冲动。」
婆婆笑着摸了摸腕上的玉镯,很快脸上就变了神色。
「什么生日礼物?」
「就是主卧化妆桌下的那个礼盒啊!您不是拿去送人了吗?」
愣了一会后,婆婆才恍然大悟过来。
「你是因为这个才扔我镯子的?可我从来没进过你的房间啊!」
说着,婆婆从app上掏出乘车记录自证。
乘车记录上清清楚楚的显示,东西不见的那天,婆婆根本就没来过我所在城市。
我皱眉看着手机,脑中浮现了一种从未想过的可能。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是白笙回来了。
他意识不清地倚靠过来,身上除了惯例的烟酒气外,还出现了一种其他的味道。
是那盒昂贵化妆品独有的栀子花香。
8
这一晚上,我脑子嗡嗡地响个不停。
万万没想到,比黑帮大佬是我婆婆这件事还难接受的,是我丈夫一直在挑唆我和婆婆的关系。
他故意让我看到一个伪造的聊天记录,让我觉得一切都是婆婆在从中作梗,还打着婆婆的名义,将我的生日礼物送给了别人。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满足他那享受着两个女人为争抢他的话语权相互伤害、恶语相向的变态虚荣心。
「对啊,要是那样,你们就只会疼我一个人了!」
这一刻我才明白,这句话不是玩笑,而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两辈子加在一起,我和白笙做了十年的夫妻。
事到如今,我才发现,我从来都没看透过他。
9
那天之后,我和婆婆的关系越来越好。
以婆婆这么多年的从业经验,不会看不出这些事背后的弯弯绕。
她表面没说什么,但私底下却有意带着我接触她的人脉和圈层。
似乎,并不介意我知道她的过往。
那是一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聚会,婆婆的英勇事迹从那些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叔叔阿姨口中拼凑出了原本的样子。
我婆婆是做物流运输起家的,黑白两道的生意她都做过。
早年间,同行欺负她是个女人,总是用各种阴损的办法抢她生意。
直到有一次,婆婆被惹急了,拿着根一米多高的钢管打进了几家死对头的老巢。
从那之后,一战成名。
婆婆本名林晚棠,因为成名早,道上的人都尊称她一声「棠姐」。
后来年纪大了,再加上政策越来越严,婆婆将手下很多生意引向正规途径,也不再亲力亲为,很多事都交给底下人去做。
对于安享晚年这件事,婆婆怡然自得。
聚会上,婆婆介绍我是她新认的干女儿。
年纪大一点的夸我相貌端正,长相一看就有福气。
年纪小一点的端着酒杯过来敬酒,一口一个「大小姐」叫的我满脸通红。
该死,这抱大腿成功后的暗爽是怎么回事!
拿这个考验干部可以,考验我不行!
正当我端着酒杯被突如其来打入大佬内部这件事搞得飘飘然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望着这个一米八几,浑身腱子肉的男人一抖,脸上倏地就落下泪来。
那个上辈子一脚踢断我肋骨的人,此时就站在我面前。
远处还在觥筹交错的婆婆注意到了我这边的异样。
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挡在了我身前。
「老四,这段时间够忙的啊!三个月了都没见你人影!」
闻言,那个被叫做老四的男人嘿嘿一笑,一脸谄媚地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棠姐,这不是少爷把我派出去干了个活嘛,少爷有令,我们这些手下不敢不从啊!」
婆婆点了点头,冷笑一声,语气里的不悦尽显。
「也是,我老了,眼见着以后就是少爷当家了。」
话落,老四肉眼可见的惊恐起来。
紧接着,我眼前一黑。
婆婆微凉的手指附在我的眼前,耳边传来拳脚呼啸而过的风声和不绝于耳的惨叫。
但很快,又被宴会厅欢乐的玩闹声所掩住。
回家路上,看着副驾驶上的婆婆,我犹豫了好一会儿后还是决定开口。
「妈,白笙和您到底是什么关系?」
10
闻言,闭目养神了一路的婆婆睁开双眼。
「看出来了?」
婆婆的话更加证实了我心中的疑惑。
婆婆和白笙无论是从行事风格还是性格来看,怎么都不像亲母子。
我曾经也怀疑过,白笙处心积虑又小肚鸡肠的样子是像了公公。
但刚刚在席间,从众人对已过世的「棠姐夫」的评价来看,也不像是恶劣基因的制造者。
烟雾缭绕下,婆婆缓缓开口。
「白笙是我养子。我没有生育能力,和你爸结婚好多年都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后来,在一家破旧的厂房门口,我们捡到了白笙。」
「这孩子的心思深,野心大,做事也狠。我和你爸本来不想让他掺和进这些生意里,怕他学坏,可最后还是没瞒住,只好让他做些相对干净的买卖。」
「这些年,老四一直跟着他,瞒着我做了不少事。眼看着我年纪大了,他的心思也开始走歪。当初见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你的性格,有一说一,像我。本想着你和白笙结婚能规劝他放弃那些弯弯绕的心思,谁知道……」
后面的话,婆婆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我知道,她对白笙这些年做的事心里有数。
远处的红灯已经开始了倒计时,路边霓虹闪烁,映着那如墨的深夜有了些颜色。
婆婆关上车窗,阻断了夏日的热风,也阻隔了街上的噪音。
一句不大不小的声音,在车窗闭合的那刻撞进了我的耳朵。
「你那天说,要给我养老。要是还算数,白笙的事,妈替你料理。」
11
实话实说,重生后的我已经对接二连三的冲击基本免疫了。
可即便如此,在听到婆婆那句话时,我还是没忍住,猛踩了一下油门。
上一世,白笙借着婆婆的名义,叫手下人将我活活打死,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不愿意和他离婚。
在白笙身上闻到那股栀子香时,我终于明白了他想离婚的原因:
白笙变心了。
他说的那盒被婆婆送给亲戚的护肤品,其实,是他偷偷拿走,送给了外面的情妇。
白笙的情妇,是某个物流公司老板的女儿。
白笙想借着那个老板的势力去夺婆婆手里的权。
而他不愿意我和婆婆亲近,实际上是怕我和他分财产。
白笙的野心昭然若揭,婆婆不让我插手太多。
她说,她会料理好,给我一个交代。
对于我这种出了事只想报警的普通公民来说,我不知道她会怎么料理。
从那以后,白笙和婆婆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时间也越来越晚。
一天,刚加完班回家的我,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电话那头是老四的声音,他说:「想救林晚棠的命,来南塘街废弃工厂。」
12
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料理着料理着就上升到了绑架的层面。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黑帮内部达成了“不服就绑架”的共识。
我只知道,我真的很害怕。
害怕到想报警。
……
我打着手电筒来到了老四电话里指定的地点。
恍惚中,我看到了一个和婆婆身形相似的女人被五花大绑到木凳上。
一声「妈」字还没出口,乙醚的味道就在口鼻中蔓延开来。
上辈子,我就是这么被老四迷晕的。
醒来时,我有些绝望,五花大绑的人换成了我。
而我的婆婆,英勇的黑道大佬,林晚棠女士,好像和这起绑架案没有丝毫关系。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会笑出声来的。
是的,我被自己蠢笑了。
居然没有提前打电话确认婆婆的安危就自顾自地跑过来。
谁说秋天了就没有春竹,以后我再也不嘲笑那些小说里的傻白甜女主了!
也许是脑内活动太丰富,我被白笙看出了端倪。
后脑的头发被猛地抓起,睁眼,对上了白笙眼中的狂妄和贪婪。
「醒了?」
他修罗般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激得我皱了皱眉。
十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实的白笙。
抛开那些小肚鸡肠的算计和温文尔雅的外表,眼前的白笙,身上散发着贪婪与执拗,眼中的疯魔和狠厉呼之欲出,化成欲望的黑海,像是要把一切和他持反对意见的人一一吞噬。
见我醒来,白笙操起一柄磨得发亮的匕首,用刀背轻轻拍了拍我的脸,笑道:「也不知道妈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蠢货!就凭你?也想接管林家?你算什么身份!」
我被那拍在脸上的冰凉刀刃吓得话都说不利索,颤颤巍巍蹦出了几个字。
「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
白笙气笑了,他指着我哑然,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突然,我的左臂传来一阵剧痛,等我反应过来时,身上已经多了一道血口。
速度之快,我都来不及痛呼出声。
鲜红的血顺着衣角滴到地上,凝成了褐色。
眼前,痛的开始有些模糊。
我张着嘴猛吸了几次气才勉强稳住了呼吸。
我看向白笙缓缓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白笙,好歹我也是你的妻子!」
白笙用袖子抹了把贱在脸上的血迹,冷笑道:「妻子?要不是那老太婆逼得太紧,我怎么可能和你结婚?你要是一直蠢下去就算了,偏偏在半路上醒过神来。祝筠,我拜托你搞搞清楚,她是我妈,又不是你妈!你和她母女情深个什么劲啊!」
我疼的绝望,心里有些后悔。
早知道把自动报警的时间提前两个小时了,何苦受这洋罪。
我靠在椅子上懊悔不已。
远处,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小畜生,我可没你这么狠心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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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光吗?
我信!
林晚棠女士带着身后的一众黑压压向我走来时,我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妈妈!菜菜!求捞!」
「从小我就教你,对待女孩子要彬彬有礼,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赶紧把筠筠给我放了!有什么事老娘跟你谈!」
白笙撤下了抵在我脖子上的匕首,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妈!二十五年前,您就是从这把我捡回去的,您还记得吗?」
婆婆冷笑一声,道:「早知道有今天,当初还不如捡个耗子回来!」
闻言,白笙面上不显悲喜,只是在路过我时,在右臂上给我划了个对称。
「白笙***你****!」
我一句话都没说,你划我干嘛!
我疼的差点一个白眼没直接翻过去,听见婆婆焦急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筠筠!」
「妈,你就那么喜欢她?我当初跟上你身上的伤就没断过,哪次不比现在重,你什么时候这么紧张过我啊!」
「白笙!你扪心自问,收养你以后,我和你爸什么时候让你碰过家里的生意?都是你自己贪多不足,放着那么多条光明大路不走,非要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过日子!」
「我不碰家里的生意,那你们的产业要留给谁啊,留给祝筠这个外人吗?」
说着,白笙又拿着匕首朝我走来。
……
「啊啊啊啊啊!」
「二世祖!混蛋!死变态!滚远点啊!」
「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不管我在心里叫嚣的多厉害,失血过多之下早就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用白到发抖的嘴唇表达着抗拒和害怕。
「住手!」
婆婆的声音适时响起,及时调转了白笙手中匕首的方向。
「老规矩,谁赢,谁说了算。」
话音刚落,白笙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随后,朝着婆婆的方向飞奔而去。
14
那一仗打的有多精彩,我用言语描述不出来。
只是见到了那个传说中帮助婆婆一战成名的一米多高的大钢管。
一帮平均年龄六十岁以上的老头老太太,动起手来,气势丝毫不输年轻人。
废旧工厂里,尘土飞扬。
我一边疼的快要昏死过去,一边在担心刀口在全菌环境下会不会破伤风。
警方来时,最精彩的决斗场面已经结束了。
民警一号看了眼婆婆还有她带来的那些身上沾伤挂彩的夕阳红组合,又看了看那群倒地不起的青年壮汉,迟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婆婆恳切地点了点头。
「是啊,民警叔叔。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把他们怎么样啊!」
「……」
民警二号看了眼两只胳膊均被卸下,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白笙,又看了看担架上被简单包扎的我,犹豫地开口。
「你的意思是,你身上的刀伤,是他划得?」
我拼尽力气点了点头,然后眼睛一翻,放心地昏了过去!
15
再次醒来时,鼻腔里充斥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婆婆坐在我病床前,满脸担忧。
「筠筠,你感觉怎么样,哪里疼,要不要妈去叫医生?」
我侧头,看了看两边被包成木乃伊一样的胳膊,冲着婆婆笑了笑。
见我没事,婆婆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随后,就开始了新一轮嗔怪。
「你说你傻不傻!别人说啥你信啥!」
「妈能有啥事?六十多岁了,正是闯的年纪!就白笙那个小崽子,妈现在一个打俩!」
「你看你把自己造成这样,跟个木乃伊似的。以后留了疤,哭你都没地方哭去!」
「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小姑娘就要漂漂亮亮的……」
刚清醒的脑袋,被婆婆吵得又昏沉了起来。
我连忙笑着打断她。
「妈,我饿了!」
闻言,婆婆一拍脑门,从她的花布袋里拿出了保温桶,倒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瞧妈这记性,来,你受了伤,可得好好补补!」
喝着婆婆递到嘴边的鸡汤,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妈,白笙他……」
「判了!」
婆婆面不改色地帮我吹凉汤碗。
「那林家的生意……」
「差不多被封完了。」
……
我一边感慨着大佬的淡定,一边有些自责。
「妈,对不起啊,我不该报警的,连累你了。」
闻言,婆婆睨了我一眼。
「你不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吗?思想觉悟这么低!有困难,找警方,这么多年书白念了?你不报警,还能从白笙那小畜生手里活下来?」
我被骂的缩了缩头。
「可是林家……」
「放心吧!」婆婆拿着保温桶又倒了一碗出来,继续道:
「林家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全推到了白笙一个人身上,正好,够他判个无期。这么多年,家里的那些烂摊子,差不多都被清完了。你放心,妈以后金盆洗手,咱们娘俩,以后好好过日子!」
说着,婆婆从花布袋里又拿出了一沓文件放在我面前。
是一个金融公司的股权转让协议。
「妈知道,你是会计专业出身,在外面给人打工,又辛苦又没出路。这个是我名下唯一的一家干干净净的企业,连税都没漏缴过。妈送你了,你放心接着,就当是认你做女儿的认亲礼!」
滚烫的鸡汤蒸的我眼里都蓄起了雾气,我哑着喉咙,喊了句:「妈……」
下一秒,眼泪顺着碗滚进了汤里。
激得淡黄色的高汤,泛起阵阵涟漪。
番外1
千禧年的一场大雪,让天地染上了白。
南塘街的一家废弃工厂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婴儿哭声。
一对夫妇骑着三轮车,路过工厂门口。
「这娃娃咋被丢在这了?大冷的天,万一冻坏了可咋办!」
女人将身上的围巾解下,将地上的两个孩子抱进怀里,冲着身旁的男人问道:「带回去养着吧,好歹也是活生生两条命!」
闻言,男人眉头紧皱,眉宇间化了不少冰霜。
沉默一会后,他艰难开口。
「咱家这条件,哪供得起两张嘴,就带一个走吧!」
女人眼眶红了红,好似要落下泪来。
斟酌半天后,她放下了那个哭的还尚有力气的男婴。
「她快没气儿了!再放回去,肯定要被冻死在这!」
就这样,女人将那女孩裹好,放进了三轮车里,男人又取下了厚实的雷锋帽,盖在了男婴身上后,才踏着三轮车离去。
冬日的白天总是特别短,一转眼,太阳就落了山。
一辆白色桑塔纳停在了南塘街废弃工厂的大门口,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皮袄大衣打扮时髦的女人。
从工厂深处出来时,女人怀里多了一个裹着雷锋帽的婴孩。
番外2
我叫祝筠。
爸妈说,我生在冬天。
那个时候,冬天生的孩子难活,他们就找大师给我算了个名字,叫筠。
取青竹盎然,坚韧正直的意思。
爸妈说,希望我挺过冬天,奔向春意。
我是挺过冬天了。
可爸妈没挺过去。
三岁那年的冬天,病毒感染带走了体弱的妈妈。
十岁那年的冬天,肺癌带走了劳累的爸爸。
我又成了孤儿。
在街坊和妇联的帮助下,我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
初三那年,我考上了市内的重点高中,可我不想读了。
我想赚钱!我想养活自己。
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我找了个兼职。
可我被人坑了。
深夜,我被三个男人捂着嘴拖到了街后的巷子里。
他们按住我的手脚,开始扒我的衣服。
我反抗,他们就打我。
打的我没力气再叫喊。
就在我以为我会死在那个夏天时,一个阿姨出现了。
她拿着根长钢管,打架特别厉害,身手干净又利落,没两下就把那些男人打跑了。
她脱下外套裹在我身上,又在附近的药店里给我买了瓶红花油。
车里的空调吹得身体凉凉的,带走了那些恶心又黏腻的汗。
阿姨一边往我胳膊上涂红花油,一边问我,为什么不上学。
我摇了摇头,贫穷带来的羞耻心让我开不了口。
阿姨笑了笑,将我的校服捋顺,拍了拍我的头,跟我说:「十几岁可不是闯的年纪,你要好好读书,以后才能过上好日子!」
晚上洗衣服时,我的校服口袋里掉出了一张背面写着密码的银行卡。
那天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什么样的日子才算是好日子。
我有了学费,可以继续读书,这应该算是好日子了吧!
可晚自习下课后,在哄闹的人群中,我孤零零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眼眶有些泛酸时,我才知道,我有点贪心。
这日子还不够好。
缺点什么呢?
好像缺一个家。
嗯。
我想过好日子。
我想,有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