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亭玉以为他是来看电影的,就给他推荐了几部最近新上映的影片,红头发男孩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美女,你是新来的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傅亭玉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来人,她不如金英和于美美那样八面玲珑,尽管已经工作了小半年,依然嘴笨,别人问一句她说一句,她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偶尔也会遇到那么一两个流里流气的人拿她开涮,她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沉默不语,对方见她傻乎乎的,觉得索然无味也就不撩了。
红头发男孩子往吧台里面看了看,低声道:“美女,有时间吗,请你吃饭。”
傅亭玉咽了咽口水,道:“不用了,下班还有事。”
那人道:“你下班有什么事,给个面子嘛。”
傅亭玉低头假装很忙的样子,整理桌上的纸张,“当然有事了,下了班要去接孩子。”
红头发男孩惊讶的张大嘴巴,“你结婚了,不是吧,你看起来很年轻。”
傅亭玉开始胡说八道起来,她发现有时候胡说八道能解决不少麻烦,“是啊,我结婚了,孩子都三岁了,已经不小了,快三十了。”
红头发男孩满脸疑惑的看着她,“你是骗我的吧,怎么看都不像。”
傅亭玉低头不再理会,心想管你信不信,她用这招对付了好几个约她吃饭的人。
金英站了一天,正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喝水,听到外面的动静,从里面走了出来,瞥了红头发男孩一眼,“贾超,又调戏美女呢?”
贾超道:“美女不就是用来调戏的吗?”
贾超扭头看了金英一眼,指着傅亭玉道:“她结婚了?有孩子了?”
金英皱眉看着他,道:“瞎说什么,人家还是个姑娘呢,我们前台几个女孩子都没结婚呢。”
贾超笑眯眯的看着傅亭玉,“果然是骗我的。”
傅亭玉没想到他跟金英认识,尴尬的笑笑,用眼神询问她,红头发男孩是什么人。
金英瞪了那人一眼,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贾超,贾超这是傅亭玉。”
贾超嘿嘿笑道:“亭亭玉立,人如其名。”
傅亭玉跟金英上的是早班,俩人着手开始清点货架上的商品,傅亭玉刚开始的那几天账目总是出错,货架上的商品跟电脑里对不上,多了不行少了更麻烦,有一次她值班的时候少了个米花桶,她觉得一个米花桶少了就少了吧,最多几块钱,可是金英告诉她,少个米花桶按一桶爆米花的钱算,傅亭玉当即傻眼了,一桶米花38块钱,她半天的工资啊,影院这个规定也太离谱了,最后只能自掏腰包把钱补上,经过这件事,时刻提醒她工作的时候要格外小心。
金英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忽然感觉肚子不舒服,对贾超说,“你过来帮我看着,我去趟洗手间。”
贾超冲傅亭玉点点头,绕过吧台走到里面,傅亭玉礼貌的笑笑,尽量跟他保持距离。
影院有明文规定除工作人员以外的人不允许接触他们的电脑,更不能到吧台里面,虽然不是什么机密性质的工作,可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虽然觉得不妥,傅亭玉也没说什么。
她本不是多嘴的人,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
这时,从对面美食城走来一个人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吃饱喝足准备来看场电影,站在吧台前抬头看看LED显示屏上播放的影片,打了个饱嗝,指着贾超身后的冰箱道:“给我来瓶水。”
傅亭玉还担心贾超能不能胜任的时候,只见贾超转身打开后面的冰箱门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那人,中年男人接过矿泉水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贾超,贾超熟练的打开下面的收银柜给他找钱,看来没少干。
等金英从厕所出来,贾超邀功似的跟她说:“媳妇,我帮你卖了瓶水,我特意拿了瓶贵的。”
影院办卡和卖饮料都有提成,金英每次都推荐客人买这买那,有些人明知道影院的商品比外面的贵,可有时候抹不开面,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傅亭玉虽然觉得应该给影院带来更高的效益,可是她做不出来那种事,连她都觉得到影院买东西的人是冤大头,一瓶水二三十,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因此她的业绩总不是太好看,业绩自然跟工资挂钩,所以她的工资也不高。
到交接班的时间了,金英着手把今天的报表填好,打开收银柜数钱,数着数着觉得手感不对,她把那张手感不对的百元大钞拿起来放进验钞机里,验钞机过了一遍,果然显示是假币。
金英把钱甩到贾超身上,“刚才你收钱的时候验钞了吗?”
贾超愣了一下,他也想不起来验没验,吞吞吐吐的说:“验了吧。”
金英怒气冲冲,道:“你验个屁,我就上厕所的功夫你就给我收了张假钱,贾超贾超,你妈给你起的名字真没错,果然是假钞。”
“要你有什么用啊,我一天的工资才八十,今天就赔了一百,今天一天算白干了,你收的谁的钱还记得吗,买电影票了吗?”
现在观影的人不多,每个厅大概就三四个人,如果知道对方买哪场电影,就可以顺藤摸瓜。
贾超想了想,意识到刚才那个买水的中年男人,就买了瓶水,然后大喇喇的走进电梯,啐道:“操,那人就是来骗钱的,买瓶水就走了。”
金英惨叫一声,“你是傻逼吗,验钞机就在这儿都不知道验一下。”
“我哪知道他是骗子,我看他穿的挺好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喋喋不休,傅亭玉觉得好吵,叹气道:“这样吧,这一百块算咱俩的,你五十我五十。”
金英道:“真的。”
傅亭玉道:“你别生气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为一点小事闹不愉快。”
贾超笑呵呵看着傅亭玉,道:“真是人美心善的小姐姐。”
傅亭玉默默的低下了头。
下班的时候,有个同事突然来了兴致,提议道:“我知道附近有个新开的饭店,我去过一次感觉不错,我请客,大家好久没在一起聚聚了。”
傅亭玉深深吸了口气,她也不是不想跟同事搞好关系,可她实在不愿意参加这种无聊的社交,上班就好好上班,下了班就是她自己的时间,她还有自己的事情做,讨厌别人打乱她的计划。
而且她不喜欢在外面吃饭,吵吵嚷嚷的用餐效果大打折扣,推辞道:“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金英勾着她的脖子,道:“你怎么总是冷冰冰的,同事聚餐也不去,走嘛,回去也没事干,你有什么事吗?”
傅亭玉确实没事,不好驳了同事的面子,装也要装的高兴一点。
到了饭店,服务员见他们浩浩荡荡来了十几个人,连贾超也跟来了,作为员工的家属,傅亭玉正好奇请这么多人吃饭肯定要花不少钱,而且还有外人,傅亭玉和金英坐在最里面的位置,金英压低声音道:“等会儿吃完饭记得把钱转到群里。”
傅亭玉疑惑的看着她,金英解释道:“说是他请客,每次都这样,其实是大家AA,他想吃饭又没有那么多钱,就让大家一起平摊。”
傅亭玉惊讶坏了,这顿饭吃的真够郁闷的,同事们点的都是麻辣小龙虾之类的辣菜合集,傅亭玉是个不能吃辣的人,吃了一个小龙虾辣的吸溜吸溜的喝了半瓶水,想着AA就AA吧,希望能赶快结束聚餐。
期间同事们边喝酒边愉快的聊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互相开开玩笑,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傅亭玉以前会试图让自己融进这个大家庭,可是她无论怎么努力,似乎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也许是性格孤僻的原因所致,别人的话题她插不进去,不仅显得自己多余还给别人添堵,时间久了,她也想开了,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
别人都在吃吃吃喝喝,傅亭玉也不能干坐着,慢条斯理的剥手里的小龙虾,剥着剥着包里的手机响了,傅亭玉拿出手机,看到蒋独立的名字眉头微皱,经过昨晚的事后,她最近都不太想见到蒋独立,犹豫着要不要接的时候,金英看见她拿着手机发呆,歪头瞧了眼来电显,“蒋独立?”
傅亭玉尴尬的笑笑,拿着手机起身走到一处安静的角落接通,电话刚接通,那头就传来蒋独立的怒吼声:“不是说下班后回家吗,你五点就下班了,为什么不过来,你在躲我?”
傅亭玉小声解释道:“不是,同事聚餐。”
蒋独立语气稍稍缓和下来,“快点回来,同事聚什么餐,天天见面还不够,你知道吗,我干完活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到家发现屋里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的有多难过吗。”
傅亭玉松了口气,道:“同事聚餐我也没办法啊,早班的人都来了,只有我不来的话,大家该说我不合群了。”
蒋独立嘟囔了两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傅亭玉道:“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你不用等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蒋独立啪的一声挂断电话,傅亭玉听着电话里一串忙音,突然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或许是太在乎他了,会在乎他的想法和感受,害怕出错所以小心翼翼,陷入自我怀疑,每次接近他都会有生理反应,心跳加速面红耳赤,觉得都不像自己了。
挂了电话转身往回走,刚走到包厢门口,电话又打了过来,傅亭玉叹了口气,接通电话。
“地址。”蒋独立哑声道,“把地址告诉我我去接你。”
傅亭玉道:“你不用来接我,我不想去,那是你家不是我家。”
蒋独立愣了两秒,深深吸了口气,“我去接你,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地址,或者我给你同事打电话。”
傅亭玉想到他有金英的微信,只好把饭店的地址告诉他。
回到包厢,有几个同事喝的面红耳赤,桌子上的小龙虾壳堆积如山,酒瓶子东倒西歪,傅亭玉看着满地狼藉小心翼翼走到自己座位上。
金英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问道:“怎么,跟男朋友吵架了。”
傅亭玉摇摇头,她不知道蒋独立算不算她的男朋友,她想象中的男朋友应该是体贴包容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一样,蒋独立跟她幻想的男朋友相去甚远,摇了摇头,“没有。”
贾超也在一旁附和道:“大家难得来聚餐,高兴点嘛,酒呢,来喝酒,一醉解千愁。”
说罢就给傅亭玉倒酒,傅亭玉勉为其难的抿了一小口,不知道贾超往酒里掺了什么,感觉有点辣嗓子,忍不住咳了起来。
贾超见傅亭玉满脸通红,哈哈大笑,“你怎么这么清纯,不会喝酒,我开始以为你是装的,没想到你是真纯啊。”
贾超嘿嘿一笑,举起手里的酒瓶子,道:“怎么样,好喝吧,我调的鸡尾酒。”
傅亭玉气的都快冒烟了,怎么有这么无聊的人,贾超把啤酒白酒香槟可乐掺在一起让她喝,怪不得觉得味道不对。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在来人身上。
蒋独立表情狰狞裹挟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那样子不像来吃饭的,倒像是来打架的。
蒋独立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最里面的傅亭玉,见她喝的脸颊泛红,微带酒晕,在酒精的作用下把她修饰的格外诱人。
蒋独立看着一屋子东倒西歪的男男女女,心中的怒火莫名升起,他围着桌子绕了一圈朝傅亭玉走了过来,众人见蒋独立脸色不好,四散开来,纷纷给他让路。
蒋独立走到傅亭玉身边,从后面拉了张椅子坐下,贾超正兴致勃勃的调他的鸡尾酒,推到傅亭玉面前,“尝尝味道如何?”
傅亭玉方才喝了一杯已经感觉胃里很不舒服了,摇头道:“我不能喝了,再喝就醉了。”
贾超嘿嘿道:“醉了怕什么,喝醉了我送你们回家。”
蒋独立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夺走贾超手里的酒瓶,道:“这么喜欢喝酒?”
贾超道:“你是谁?”他以为蒋独立也是影院的员工过来蹭饭的,没把他当回事。
蒋独立把椅子往贾超旁边挪了挪,“既然这么喜欢喝酒,那咱们就比试比试。”
说完,蒋独立招手把服务员叫来,“再来一打。”
很快,服务员提来一打啤酒放在桌子上,蒋独立用胳膊勾住贾超的脖子,“咱们这样吧,你喝一杯我喝一杯,我喝一瓶你喝一瓶,我喝多少你喝多少。”
贾超觉得这个人还挺有趣,他喝酒从来没怕过,撸起袖子道:“好,就这么定了,不过我刚才喝了三瓶酒,公平起见,你也要喝三瓶,喝完了我们再比试。”
蒋独立道:“好。”
说罢,他拿起桌上的酒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喝完一瓶面不改色,又拿起一瓶仰头喝了起来。
贾超愣怔了几秒,见蒋独立喝酒跟喝水一样,心道原来也是练家子,隐隐有些后悔刚才答应的太快了。
蒋独立一口气喝完三瓶啤酒面不改色,勾着贾超的脖子,轻轻敲了敲面前的酒瓶,道:“该你了。”
贾超还没见过喝酒这么不要命的,他喝酒之前会先吃点东西,空腹喝酒容易醉,而且他边喝酒边吃饭,不知不觉就喝了好几瓶,让他一口气连喝三瓶,以他的酒量虽然不会醉,可是他的胃受不了。
他隐隐觉得蒋独立不是个善茬,可大话都说出去了,这个时候退缩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况且他意识到周围有许多双眼睛看着他俩。
当蒋独立大张旗鼓的让服务员拿一打啤酒上来的时候,整个包厢立马安静下来,喝酒的不喝了,划拳的不划了,说话的也不说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蒋独立和贾超,这么大的阵仗把众人爱看热闹的兴趣勾起来了,眼睛在两个人之间来回逡巡,激动不已。
众人看看蒋独立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慑住了,惊讶的张大嘴巴,不敢出声,又看看贾超,贾超眉头微蹙,抱着酒瓶咕咚咕咚往肚里灌,因为喝的太猛有少量的酒顺着嘴角流下来,看起来相当狼狈。
蒋独立眯起眼睛,娴熟的打开酒瓶,仰起头侧颊棱角分明,举起酒瓶一饮而尽,神态与往日不同,傅亭玉发现他脖子上的青筋因充血膨胀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显然醉了。
贾超也没好到哪去,他虽然举着瓶子喝酒,可是有些神志不清了,瓶子里的酒一半流进肚子,一半流到外面,前襟几乎都湿透了。
两个人越是狼狈,众人越是看的热血沸腾,甚至有好事者高呼“加油”给二人助兴。
有人甚至举着手机偷拍俩人拼酒的画面,毕竟这样的场面千载难逢,况且蒋独立长的还那么养眼,要不是他一脸煞气的模样不敢让人靠近,好几个小女孩儿都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贾超心想这会真栽了,今天就是喝的胃出血也豁出去了,面子不能丢。
傅亭玉脸吓的煞白,她拽了拽蒋独立的衣袖,低声道:“别喝了。”
蒋独立看都没看她一眼,把手里的酒当水喝,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释放内心压力的出口,如果不让他发泄出来,心里的郁结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绷得住。
伴随着一股清凉的液体流入食道,唤起了内心深处的渴望和寂寥,情绪也慢慢被点燃,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像个小娘们似的总是胡思乱想患得患失,他一手紧紧扶着身后的墙壁,防止自己摔倒,脸颊划过冰凉的液体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