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我在出租屋收拾东西时，手机突然亮起。是李家亲戚群的消息不停在弹。
“韵韵啊，你怎么能离家出走呢？你妈都快急疯了。”
“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爸妈含辛茹苦养你这么大。”
“赶紧回去吧，再这样下去亲戚都要说闲话了。”
我点开群聊记录，妈妈在群里发了张我小时候的照片，配文是：“这是我们刚收养韵韵的时候，那会她才三岁，瘦得跟个猴子似的。我们把她当亲生的一样养大，可她现在竟然......”
一出好戏啊。明明是他们把我当血库养大，现在却在亲戚面前装可怜。
群里的亲戚一个接一个地安慰她：
“妹妹，你们也不容易，收养一个孩子要多大的爱心啊。”
“就是，你们把人家孤儿抱回来当亲生的养，她现在这么对你们，太不像话了。”
看着这些消息，我心里又气又笑。这些年李家夫妇没少在亲戚面前吹嘘自己的大善人行为。
果然，下午我姑姑就找上门来了。
“韵韵，你这是干什么？你爸妈这些年把你当亲生的养，你怎么能离家出走呢？”
我给姑姑倒了杯水：“姑姑，您知道我为什么要走吗？”
“还不是你任性。你看看媛媛，身体不好需要输血，你作为姐姐不该帮衬着点吗？”
我把病历本递给姑姑：“您看看这个。”
姑姑接过去翻了翻，脸色变了：“这...这是真的？他们领养你就是为了...”
“是啊，就是为了给妹妹输血。这十八年，我不是他们的女儿，我是他们圈养的血库。”
“可是...可是他们把你养这么大也不容易啊。”
我笑了：“姑姑，您觉得他们养我容易，那您知道我的学费是怎么来的吗？”
我掏出一沓打工时的工资单：“从高中开始，我就在餐厅端盘子。他们说家里穷，让我自己想办法。可我的钱刚攒够学费，他们就说妹妹要补课，要买钢琴，全都让我拿出来。”
姑姑看着工资单，眼圈红了：“这些年，我们都被他们骗了。”
“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是不明白，养了我十八年，为什么连最基本的亲情都没有？”
姑姑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韵韵，姑姑替你爸妈向你道歉。这事我不管了，你想怎么样都行。”
过了会儿，姑姑发了句：“有些事还是看清点好。”之后就退出了李家亲戚群。
群里炸开了锅，亲戚们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妈妈赶紧发信息挽尊：“韵韵这孩子太不懂事，在外面乱说话。她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现在还到处说我们的坏话。”
我摇了摇头。马上，全世界都会知道你们的“大善人”行为了。
05
两天后，本地论坛上一条帖子引起了热议：
“夫妻俩为救亲生女儿，逼领养女儿18年违规献血百余次”
这是我写给电视台的举报信发酵了。一个记者找到我，详细问了当年的事。
他掏出录音笔：“李小姐，你为什么要举报养父母？”
“养父母？”我笑了，“他们从来没把我当女儿。您知道我第一次去医院抽血的时候多大吗？”
我拿出一本陈旧的作业本：“十二岁。那天我刚考完试，妈妈说带我去医院。我以为是做检查，结果护士给我胳膊上扎了针。”
记者皱眉：“十二岁就给你抽血？”
“是啊。我疼得直掉眼泪，可妈妈说我不懂事，说妹妹更疼。从那以后，我就成了她们家的血库，一个月就要去两三次。”
电话突然响了，是妈妈。我按了免提。
“你为什么要这样？！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说我们虐待你。”
“我为什么要这样？您不如问问自己，这些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每次花钱的时候就想起我打工赚的钱，需要输血的时候就想起我是妹妹的血库。”
“你爸工资不高，我们也是没办法，媛媛这病看了那么多年。”
我冷笑：“是啊，家里穷，所以就拼命压榨我是吧？我的血、我的钱，统统都要给妹妹。您知不知道我每次输血后头晕得站不起来，还要赶着去打工？”
“那你现在想怎样？要钱是吗？”
“钱？我不稀罕。我就想问问您，这些年我除了给妹妹输血，在您眼里还算个人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妈妈又恢复了往日盛气凌人的语气：“李韵，你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我们收养你，你早就在福利院泡烂了。”
“您说得对，是你们给了我活路。可您想过没有，就算是条狗，养了十八年也该有感情了。”
“你...你这个白眼狼！”
我挂了电话，转头对记者说：“您都听到了。这就是他们的真面目。”
正说着，手机又响了，是妹妹发来的短信：“姐，你怎么能这样？现在所有人都在说我们家的坏话。”
我冷笑着把短信转给记者看：“您瞧，在他们眼里，我说真话反而成了错。”
记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本写满记录的作业本：“这些年，你一直在记录这些事？”
“是啊，从十二岁开始，每一次抽血，每一次被他们逼着交钱，我都记着。不然我怕自己会恨死他们。”
我翻开作业本最后一页：“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第一医院的护士。他们都认识我，毕竟我这个'血库'用了十八年。”
06
采访很快见报了。整个小区都沸腾了。
“我以前还觉得李家夫妻是大好人，原来是这种人。”隔壁王婶子在楼下说话特意大声。
“谁说不是呢，你说人家孩子多可怜。自己赚的钱全给妹妹，抽血抽到贫血，这是亲生的也不能这么干啊。”
爸妈不敢出门了，我从楼下经过的时候，看到他家的窗帘紧紧拉着。
我们家那层楼道里，用红笔写满了“虐待孤儿”的大字。不知道是谁写的。
妈妈在亲戚群里说这是我指使人干的。我懒得理她。
过了两天，我同事说看见妹妹在楼下徘徊。我下班绕了远路，不想见她。
可一开门，妹妹居然站在我家门口。
“姐。”她眼圈红红的，“我知道错了。”
我要关门，她一把拽住门把手：“你听我说，都是爸妈的主意。我也是受害者啊。”
我冷笑：“受害者？你躺在床上享福的时候，想过我为什么要天天跑医院吗？”
“我那时候小，不懂事。”妹妹抹着眼泪，“现在同学都知道这事了，他们都不理我。姐，帮帮我吧，我不想在家待了。”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你想怎么样？”
“我想搬出来住，但是需要付房租押金。姐，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多少？”
“两万。”她赶紧说，“我找到工作就还你。”
我冷笑：“这套说辞是妈妈教你的吧？”
妹妹脸色一变。
我掏出手机，调出微信记录：“上个月妈妈用你的号跟我要钱，也是这么说的。说你想搬出去住，一个月后还我。”
“我....”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这些年你们骗我的钱还不够吗？”
妹妹咬着嘴唇：“那你想怎样？”
“回去告诉爸妈，我的钱一分也别想要了。我的血也一滴也别想要了。”
“你太过分了！”妹妹突然尖叫，“我们到底是不是亲姐妹？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看着她失控的样子，突然笑了：“亲姐妹？你自己信吗？”
“你...”
“从来都是我给你输血，你有想过为什么吗？你要真把我当姐姐，为什么从来不问问我难不难受？为什么总是心安理得地拿走我的血和钱？”
妹妹说不出话来。
“滚吧。”我打开门，“别让我再看见你。”
妹妹走后，我给医院打了个电话，让他们以后不要再联系我给妹妹输血。
“她找到合适的血源了吗？”护士问。
我冷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爱找谁找谁去。”
挂了电话，我坐在床上发呆。这些年，他们一家三口演了这么多年的戏。如今我掀桌子不陪他们演了，他们却还变本加厉地在亲戚面前诋毁我。
就在这时，一条微信进来。
是妈妈发来的费用清单。她在消息里写道：“你以为自己很委屈是吗？你看看，这些年光是你去医院这一项，我们就花了多少钱！”
但我在这堆医疗单据里，我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收入项目：特殊血型供血补助金。
我仔细看着那些数字，原来这些年每次我给妹妹输血，医院都会给一笔补贴。
数额还不小，从最初的两千到后来的五千不等。可这笔钱，我从来都不知道。
07
我反复看着那些单据，每一次输血都有记录。从12岁开始，每个月两到三次，一直持续了十年。
我关掉手机，直接去医院查记录。
刚走到楼下，就看见妹妹站在那里。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姐，我们谈谈。”
我转身就走：“没什么好谈的。”
“等等！”妹妹追上来，“我是来还债的。”
“还债？”我停下脚步，“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欠你们家的吗？”
“那笔补贴的事，我都知道了。”妹妹递给我一个信封，“这是我从妈妈抽屉里找到的存折，是医院给你开的专门账户，钱都在里面。”
我打开信封看了一眼，是一本普通的存折，但第一页赫然写着我的名字。每一笔存款都是医院打进来的，备注写着“特殊血型供血补助”。
“你怎么会有这个？”
“刚才我看见妈妈在翻这个存折，医院最近在清查这种补贴账户，要求必须本人来领取。”
我明白了，难怪妈妈今天主动给我看那些单据。她是想在医院查到问题之前，先把事情摆到台面上。
“所以他们一直用我的名字在领这笔钱？”我问。
妹妹点点头：“这钱本来是给你的营养费，必须存入本人账户。可他们一分钱都没给你，还骗你说家里穷。”
我攥紧了存折。十年了，他们不仅拿走我的血，还盗用我的名义领钱。现在医院要查账了，他们才着急。
我问妹妹：“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因为这钱本来就该是你的。”妹妹低着头，“是你流的血，补贴当然该给你。”
我拿着存折去银行重新开了一张卡，又回到医院办手续。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总算把钱转到了我自己的卡上。
从医院出来，手机不停地响。都是爸妈打来的电话。我直接关了机。
这钱是我的血换来的，我要拿回来。从今天开始，我要为自己活一次。
08
在医院办完所有的手续已经是傍晚了。护士说补贴要两三天才能到账。
我刚走出医院大门，手机就响个不停，但都被我按掉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找个住处。我害怕他们会找到我现在的出租屋。
就在这时，姑姑发来一条消息：“韵韵，我那里有个空房间，你要不要搬过来住？”
我正要回复，又一个电话打进来。这次是爸爸，声音很大：“你在医院做什么？那笔钱不是你的，那是我们给媛媛看病用的！”
“看病用的？那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让我打工赚学费？”
“你这个白眼狼！我们养你这么大......”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养我这么大？他们不过是花五千块在福利院买了个血库。
出租车上，妈妈又连发了好几条信息：
“你马上回来！”
“那钱是给媛媛治病的！”
“你要是敢动那笔钱，就再也别进我们家门！”
我看着这些消息，忽然觉得很可笑。这些年我一直觉得亏欠他们，觉得自己是被他们救了的孤儿。可现在我明白了，在他们眼里我从来就不是个人，只是个能赚钱的工具。
到了姑姑家，她正在收拾房间。“韵韵，你先住这里，等过两天钱到账了再找房子。”
“姑姑，我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傻孩子，跟姑姑还客气什么。”姑姑帮我铺床，“这些年你受苦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着。脑子里都是这些年的事。我打工时磨破的手，输血时扎紫的胳膊，替妹妹背锅时忍住的眼泪。
原来他们不是因为家里穷才对我那样，而是觉得我不配。毕竟在他们眼里，我就是花五千块买回来的工具。
第二天一早，爸妈就找到了姑姑家。妈妈一见我就想动手，被姑姑拦住了。
“你还有脸在这里？”妈妈指着我的鼻子，“我们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对我们？”
“你们养我？”我看着她，“我的学费是自己打工赚的，生活费是自己挣的。这些年我除了一张床，还用过你们什么东西？”
“那钱是我们给媛媛攒的！你知不知道她多不容易？”爸爸吼道。
“是吗？那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每次都说家里穷，却在我背后收着这么多钱。”
“那又怎么样？要不是我们，你早就死在福利院了！”
“所以你们觉得花五千块就能买断我的人生是吗？”我冷笑起来，“我的血、我的钱，全都该是你们的？”
妈妈还要说什么，被姑姑推了出去：“你们走吧，这事就到这里。那笔钱本来就该是韵韵的。”
“你们敢！”爸爸指着我，“你要是敢动那笔钱，就永远别想回家！”
“不回也罢。”我看着他们，“反正那里从来就不是我的家。”
他们气冲冲地走了，留下一串威胁。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这十八年，我的血和青春都给了他们。现在，我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09
补贴到账的第一天，我就去银行开了个新户头。
正在柜台办理业务，看见妈妈和妹妹一起进了银行。妈妈四处张望，妹妹跟在后面，脸色发白。昨天医院告诉她，她的病其实早就好了，根本不需要继续输血。可爸妈一直骗她说病情严重，非要每个月都去医院。
我明白了，他们不只是在骗我，也在骗她。用她的病骗我的血，再用我的血换补贴。
妈妈看见我，马上冲过来：“韵韵！你果然在这里！那钱你必须还给我们！”
“让我跟姐姐单独说几句。”妹妹拉住妈妈。
“你别被她骗了！那钱是给你治病用的！”
“治什么病？”妹妹突然提高声音，“医生都说我不用输血了，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还要逼姐姐继续去医院？”
妈妈愣住了。
我低头对柜员说：“麻烦您快一点，帮我把钱分成三份。一个定期，一个活期，还有一个理财。”
“你敢！”妈妈冲到柜台前，“那是我们的钱！”
“您说是你们的钱？”我拿出医院的单据，“每一笔补贴都写着我的名字，您想解释解释吗？”
“你这个白眼狼！我们养你......”
“好了。”妹妹打断她，“别说了。是你们一直在骗我们。用我的病骗姐姐，又用姐姐的血来骗钱。”
保安走了过来：“这里是银行，请保持安静。”
我拿着存折离开银行，身后传来妹妹的声音：“姐，对不起。”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不用说对不起，你也是受害者。”
回到出租屋，我仔细算了算。这笔钱除去房租和生活费，还够我读完大学。我要考会计证，要靠自己的本事活着。
这些年，他们用妹妹的病控制我，又用我的血控制妹妹。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
10
一个月后，我找到了新工作，生活渐渐步入正轨。
这天下班回家，发现妹妹站在楼下等我。她比上次见面又瘦了一些。
“姐。”她怯生生地叫我，“我搬出来住了。”
我点点头：“嗯，那挺好的。”
“我在附近租了房子，找到了一份咖啡店的工作。”她低着头说，“我想...我想重新开始。”
我沉默了一会：“希望你过得好。”
“姐，我知道这些年亏欠你太多。”她的眼圈红了，“可我能不能...偶尔来看看你？”
我看着她，想起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她确实也是受害者，被爸妈利用来控制我。但伤害已经造成，有些事情不是道歉就能弥补的。
“妹妹，”我轻声说，“我们都需要重新开始。你有你的人生，我也要过我自己的生活。”
她眼泪掉了下来，但是懂事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照顾好你自己。”我转身上楼，没有再回头。
有些伤害是时间也无法愈合的。与其勉强原谅，不如好聚好散。我要开始新的人生，做真正的自己。
银行卡里的钱足够我完成学业。等我拿到会计证，就能靠自己的本事活着。那时的我，再也不会因为亲情就委屈自己。
生活总要向前看。从今以后，我要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