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也有些惊喜,连忙接住食盒,迎裴昼进了自己的小窝。
小出租屋虽然破旧,但是姜芷勤快,整个房间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倒也不至于完全不能见人。
她把食盒里的两份臭豆腐灌肉收拾出来放在小木桌上,随手抽出了一个小板凳请裴昼落座。
“裴公子,您先稍坐片刻,我刚煮了一壶热水,我去看看水开了没,正好去给您沏杯茶来。”
裴昼点头致谢,又道:“姜姑娘没必要这么客气,在下表字昭回,姑娘叫我昭回就好了。”
姜芷正准备去弄热水,闻言提着茶壶愣在那里。
他们已经熟悉到可以互叫表字的程度了吗?
裴昼见她愣着不说话,还以为她是没听明白,又解释道:“昭回,就是那个云汉昭回的昭回……”
可能是怕她不知道是哪几个字,裴昼蘸着茶杯中的残水就要往桌子上写,没想到却被姜芷叫住。
“星辰谐奠丽,河汉并昭回,是不是?”
裴昼点头:“也是这个。”
姜芷知道哄好他才有好处拿,一开口就又是彩虹屁。
“昭,光也;回转也。星河之光耀然回转谓之昭回。司天监观天象都是昼观云物,夜查昭回。昭回兄不愧是监正,取表字的时候竟然还有如此深意!您是不是很喜欢星象,我还记得您身边的侍从,名字不是叫银汉就是叫天河的,想必都是您给取的名字!大锦能有您这么心系司天监的监正,真是社稷之福!”
为了显示这彩虹屁吹得真心实意清新自然可信度高,姜芷又聊了一下自己曾经的朋友,“我之前也有一个朋友特别喜欢星象,就连他的名字都跟星辰有关系。他叫星……”
话说一半,姜芷觉得裴昼可能并不爱听,所以又把后半截吞回了肚子。
裴昼起先被姜芷的马屁唬住,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可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面色一冷,眸子突然间就沉了下来。
“你是说——郑星阑吗?”
“这个人的名字确实也跟星象也有一点关系,不过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喜欢星象?”姜芷急中生智改了口,极力避免尴尬。
“他确实也很喜欢。”
“你们……也认识吗?”姜芷欲言又止。
“岂止是认识。”裴昼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姑娘不知道吗?那位郑公子是我嫡母在嫁给我爹爹之前与前夫所生之子。按辈分,我们算是兄弟。”
姜芷怔了一下,突然想起裴丞相的那位夫人。丞相夫人是今上的嫡亲姊妹,封号叫做乐康长公主。乐康长公主初婚适郑侯,生了一子,就是郑星阑。郑侯伏诛后乐康长公主改嫁给了裴丞相,没有再生育,相府的两位公子都是庶出。
裴昼是私生子转正,八年前才回相府认祖归宗,可郑星阑八年前就已经被明正典刑了。
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还有机会见过面?
姜芷本来还想再问点什么,突然又想起了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
她猛地拍了拍脑袋:“灶台上还烧着水,我差点忘了!昭回兄,先失陪一下……”
话还没有说完,姜芷就已经奔出了房间。
不一会儿,姜芷就拎着烧好的热水回到房间。
这种地方自然没有什么点茶的家伙事儿,就连茶也是陈年的便宜茶。她随便沏了两杯茶,一杯给了裴昼,一杯放在自己面前。
“来,喝茶!”
裴昼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略皱了下眉,表情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这个人素来客气,不仅将水全部喝完了,又含笑夸起了姜芷沏茶的手艺。
喝了半晌茶裴昼才想起来了自己带来的两份臭豆腐灌肉。
上一次是姜芷请他吃的臭豆腐灌肉,他为了笼络她没好意思拒绝,勉强吃了一碗,辣得他肚子疼了半宿。可谁知没隔多久,他竟然还有些想念。
裴昼主动将臭豆腐灌肉朝姜芷的方向推了推:“馥馥,你吃一下这个。我拿来了好半天,再不吃只怕就要凉透了。”
姜芷从来都不是浪费粮食的人,捧起碗就要吃,筷子到了嘴边她才反应过来裴昼对她的称呼。
按道理互称表字,她叫人家昭回,人家就应该叫她馥馥。不过这两个字被他这样亲昵地叫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裴昼看她的神色便知道她不喜欢自己这样叫她,决定以退为进。
“在下只是觉得总是姜姑娘姜姑娘的叫,显得太过疏远。姑娘幼时的亲友应该都是直接称呼姑娘的小字的,不过如今物换星移,还能这样叫姑娘的只剩下陆侍郎这样的旧人了。倘若姑娘不喜欢被旁人这样称呼,请恕裴某冒昧……”
姜芷听到这话不由得气上心来。
她这爹娘为她取的宝贝名字,难道她自己不能用,全都留着给陆言锡作践吗?
“不冒昧,可以叫的!”姜芷大手一挥,豪迈开口,“昭回兄能拿我当朋友是我三生有幸,叫我的小字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怎么能叫冒昧呢?”
裴昼得偿所愿,小心隐藏了脸上的得意,又笑道:“馥馥姑娘秀出班行卓荦超伦,能让姑娘引为挚友,裴某也荣幸之至。”
姜芷听到这话乐开了花。
这贵公子夸人就是不一样,说出来的词都比寻常人新鲜。若非有他这么一张嘴,姜芷只怕都不知道自己配得上这么多褒义词。
她闲着没事就拍裴昼的马屁是为了哄好财神爷,不让自己断了财路,没想到裴昼这人如此礼贤下士平易近人,就连彩虹屁这事儿也要跟她礼尚往来。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裴昼也顺口将他听来的陆言锡近况说了一下。
陆言锡的身体本就羸弱,几日前在寒潭里泡了半宿,回去就生了病。他一连烧了几日,请了几波太医才转危为安。眼下他在礼部衙门告了假,正在家中休养。
这几乎全都是姜芷预料之中的事情。就他之前的那副作妖劲儿,如果这都不生病,那他还真是铜皮铁骨了。
姜芷已经吃饱了,可是碗里还剩了好几块臭豆腐,她不舍得浪费,就打算剥掉外面的臭豆腐,单把里面裹的肉吃掉。她用筷子挑着豆腐里面的肉糜,漫不经心地开口。
“他病了倒无所谓,纯粹是自己作的。”
裴昼望着姜芷,姜芷抬眸迎上他的目光心中一慌,马上开始反思自己刚刚的话和语气,生怕自己的态度不够坚决,再让他嘲笑她对仇人太过心慈手软。
“只可惜毛病不大,没死成,想来真是遗憾。”姜芷假作镇定,又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