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见场面难看,试图从中调和:“姐姐,他这个人规矩斯文,哪里会跟人吵嘴啊?你不要这么跟他说话!”
芳洲听见这话更生气,站起来就打算骂人,鸨母收回脑袋不打算再听,望着裴昼和姜芷诚恳道歉,请他们不要见怪,并试图劝他们改日再来。
裴昼摆摆手,表示完全不介意。鸨母正要感谢他的通情达理,没想到他却又开了口。
“没事儿,我们不赶时间。芳洲姑娘刚也说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能把事情了结,时间并不算长,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的。”
鸨母闻言笑容僵到了嘴角。
房间里芳洲三人还在争执。
灵芝相好的这个书生是进京赶考的举人,虽然门第不算富贵,但也算是年少有为。几个月前他被同年拖着来逛花楼,刚好是灵芝陪的他,两人一见钟情,很快书生就许下了承诺,说要娶灵芝为妻。
灵芝厌恶风尘,很久之前就打算从良,可是教坊司不允许乐伎给自己赎身,即便是乐妓悄悄攒了不少银子,也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男子过明路才能脱籍。其实也有一些小娘会随便雇一个男子赎自己,但是中间毕竟要经过一次夫妻名分,倘若对方反悔不愿写休书,那小娘就只有吃哑巴亏的分。
灵芝相貌出众,在达官贵人身边游走了这么多年,早就攒够了给自己赎身的钱。她知道书生没有什么钱,索性自掏腰包。可是一切都商量好了,书生却变了卦,说他没有办法娶灵芝为妻。书生家世清白,家里人不愿意他迎娶一个烟花女子。他的母亲前一段时间得了重病,若是听说儿子要迎一个娼籍女子进门必定要当场气死。
书生辩解了半天,但芳洲并没有被他的忠孝节义感动,仍然是冷着眼看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要不这样,晚生可以先帮灵芝赎身离开教坊司,然后我们俩在外面租个房子住着。等以后灵芝怀了孕生了孩子,我们这夫妻关系也就做实了。母亲看着孙子心中欢喜,必然愿意正式接灵芝进门!”
“这样也好,算是皆大欢喜。”灵芝听到这话很是喜悦,满口应下。
芳洲一下子奓了毛:“这也叫皆大欢喜?灵芝,你是不是傻了,自己掏三千两银子赎身,就为了给这么个人做外室?”
窗外的姜芷和裴昼闻言都皱紧了眉头,可是灵芝还是不肯放弃,仍在极力辩解。
“不是做外室!姐姐,他跟我保证过的,他会迎我做正妻,只是眼下情况特殊,这也是权宜之计而已。”
芳洲说了这么久,可灵芝依旧不为所动。
又过了一会儿,芳洲也有些泄气:“灵芝,你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人,非要今天就跟他走不可吗?”
灵芝没有正面回答,微微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我是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待了。”
芳洲点了点头,又望向那书生。
“这样也好。既然灵芝如此坚持要嫁你,我作为她的姐妹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今日姑且就信了你的话,我可以让灵芝先给你做外室,等日后有了孩子再给她正经的名分。”
灵芝和那小书生听到这话都很开心,两人相视一笑,小书生正想要向芳洲致谢,没想到芳洲却又开了口。
“小姑娘嫁人都是要收聘金的。灵芝自己掏了三千两给自己赎身,王公子,你掏一百两银子作为聘礼总不过分吧?倘若你连这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我要怎么确保你确实有照顾灵芝一生的能力呢?”
即便是在京城,三四两银子也够寻常人家生活一年的了。书生的家里虽然要比寻常人家稍好一些,但一百两银子也够他们攒十来年的。
书生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书生面露难色,灵芝也在求芳洲不要刁难他。
芳洲没有理会灵芝,扭头望向书生的眼睛:“我并不是刁难你,我也没有必要刁难你。一百两银子,你真的觉得多吗?”
说着,芳洲从自己头上拔下来一根玉簪,“这根簪子,城东珠宝铺子买的,二百两一根。”
芳洲扬起手将那玉簪掼到了地上,簪子断成了几节,碎玉噼啪溅了满地。
“你不信的话可以捡一截过去那家店问问,看是不是我说的这个价?你要是掏不起这钱也没事儿,你要知道,灵芝原本就不是除了你之外再无选择。”
书生被芳洲如此折辱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咬着牙说了句“告辞”,扭头就要离开。灵芝见状有些着急,上去就要拉住那书生,可是芳洲仍在后面拆台。
“你既然要走,最好以后就不要再来云韶馆了。否则你就算考上了,我也会去衙门报你宿娼!我看你十年寒窗苦读,最后到底想落个什么下场!”
书生回头看了芳洲一眼,挣开灵芝出了门。
灵芝急得要哭,芳洲却一把拉住了她:“你贱不贱啊?那不过是一个拿着银子过来买笑的piao客,你在做什么梦,还想在他身上求未来?”
书生只当听不见里面的话,一把推开门想要离开此处,抬头正好看见正在听墙角的鸨母、姜芷和裴昼。
那书生黑着脸离开,鸨母领着姜芷和裴昼一起进了房间。
灵芝看见鸨母吓了一跳,唯恐鸨母听见她准备要赎身的事情找她麻烦,可是鸨母是为芳洲而来,眼下并没有空理会她的事情。
“灵芝,你先回你的房间去,裴公子和姜姑娘要找灵芝聊聊。”
灵芝见躲过一劫,低下头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芳洲和鸨母、姜芷等四人。芳洲打量了一下裴昼和姜芷,也不打算了解他们的来意,骄傲地扬起了头。
她语气慵懒:“妈妈,我连唱了一晚上的曲子,实在是乏了,今日实在是没精力待客,请这二位回去吧!”
“芳洲,听话,这位裴公子是丞相大人的大公子……”
鸨母极力劝说,可絮絮叨叨半晌芳洲依旧不为所动。又隔了一会儿,芳洲有些不耐烦,“我说不接就是不接。妈妈若是逼我,我不介意把那日宴席上的情形重演一遍!”
芳洲梗着脖子望向鸨母,鸨母气不打一处来。
“你……”
鸨母大小是云韶馆的一个管事,肯拉下面子跟这么一个小娘低三下四的讲话已是难得,可好话说尽了,对方竟然丝毫不给她脸面。
鸨母黑着脸想要发作,芳洲也不是全然不通人情世故,早已读懂了鸨母的表情。
“妈妈如果对我不满意当然可以打我,有本事杀了我也可以。不过我早说过,我不怕死,您不信的话完全可以试一试!”
芳洲随手拎起一个细颈的花瓶往墙上砸了一下,瓷片碎了一地,她手里握着花瓶的半截颈子,将碎瓷的尖锐处对准了自己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