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里面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么多年了，上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仿佛是在上辈子一样。这些年，从来都没有人跟她一样叫过自己了。
老夫人只不过是惊讶了片刻，就坐了下来。她皱了皱眉头，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下来。
“你来做什么？”
上一次，傅老太爷过来，是因为傅行山死了。那个雨夜，他从外面闯进来，将她拉到院子里面，质问她为什么要过生日，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她。
那一晚，老夫人的心都快要碎了。
痛失爱子，她已经是生不如死，还要接受老爷子的质问和谴责。这辈子，她都不曾这么委屈过。
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出眼前，老夫人下意识的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想要握住什么来控制自己的情绪。
傅老太爷好了一辈子的面子，听见老夫人的话，他想要直接开口说和，可是话到了嘴边，转了一圈好像又说不出来了。
“我来这边看看。”最终，傅老太爷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哦。”老夫人淡淡的道，“景深不在这里，您要看什么，就慢慢看吧。”
说起来，这老宅也是傅老太爷的财产，她并没有任何的理由拒绝对方进来。
想到这里，老夫人抬起头来，对云姨道：“云姨，你去泡一杯茶过来。”
说完，她将手中的刺绣放在沙发上面，起身想要上楼。
傅老太爷本意就是过来看看她的，现在瞧见她竟然要走，眼底深处顿时闪过了一抹慌张，他下意识的道：“蔓菁，等等。”
老夫人的身体顿时就僵硬了。
傅老太爷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道：“其实，我今天过来是特意来看看你的。”
算起来，他们有十几年没有见面了。这些年来，傅老太爷一直都是从林叔的口中得到老夫人的近况的。至于老夫人到底怎么样，他根本就不知道。
现在看见老夫人的面容苍老了这么多，傅老太爷满心的后悔。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是人了，想当初老夫人嫁给他的时候，还是一个妙曼的少女。这些年来，他好像根本就没有让老夫人有过一丝丝快乐的时候。
“有什么好看的，”老夫人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傅老太爷的身上，睫毛颤了颤，老夫人低声道：“你老了好多，我也老了好多。岁月从来都没有放过谁，既然这么多年没有见了，到头来，又何必再见面呢？”
傅老太爷皱眉道：“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
他知道自己欠老夫人的很多，怕是用接下来的日子来还，也不够了。
云姨在边上看得有点着急，她想要插嘴，又不敢开口。
老夫人转身道：“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已经晚了。”
空气之中顿时沉默了下来，傅老太爷本来已经用了很大的勇气来找老夫人，可眼下看见老夫人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一下子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了。
或许，蔓菁早就已经对他失望至极。这辈子都不会轻易的原谅他了。
“刚刚看你在刺绣，既然如此，我就不在这里打搅你了，你继续绣着吧，我先走了。”傅老太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对方一走，云姨就忍不住上前去，扶住老夫人的手臂，劝道：“老夫人，您何苦呢？老爷子能过来，这是多难得的事情，您的心里面明明是盼着的，何必要据他于千里之外呢？”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在沙发上面慢慢坐了下来。
她摇头道：“你不懂，不是他自己想要来找我。不过是因为，二房的人全部都没了。所以，他知道当年的事情也冤枉了我。可是这样的退而求其次，我又怎么能够接受呢？”
云姨看着老夫人的模样，摇头道：“您啊，就是太骄傲了。”
正是因为太骄傲，所以在知道傅老太爷一直对顾云念念不忘的时候，才跟老太爷说出一刀两断的话来，让明曼易有了可趁之机。
如果当年，老夫人能够稍微低下头，哪里还会有二房猖獗的时机呢？云姨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
这边，傅老太爷从大房里面出来，神色也不好看。
林叔见他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便知道对方在里面和老夫人谈得恐怕不是很愉快。
“老爷子，老夫人性格倔强您是知道的。可这些年来，但凡您过生日，老夫人一定会送上礼物和慰问。您病了的时候，老夫人那边也会频频派人过来问候。老夫人的心里面，还是惦记着您的。”
傅老太爷摇了摇头，道：“怕只是为了夫妻最后那么一点情义吧，当时我伤她太深了。所以，她早就不想要见到我了。”
“老爷子……”
“放心吧，我都知道。”傅老太爷沉声道：“我也这么大年岁了，没有多久可以活了，一次不行我可以来第二次。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面，把话给说清楚，这辈子也不用留有遗憾了。”
“嗯。”林叔点了点头。
老爷子能够这么想是最好不过的了，他就是害怕，老爷子会跟从前一样倔强，碰壁了之后就再也不去理会老夫人。要是两个人到死了都是冤家，他在边上看着都觉得揪心。
毕竟，他是亲眼看见当年两个人是如何恩爱的。
傅老太爷思考了一路，到了小洋楼里面之后，他对林叔道：“这样，您明天让人烧一桌子菜，我亲自过去请她过来吃饭。”
“好嘞。”林叔笑着点了点头。
次日晚上，傅老太爷果然按照约定那样，又去老宅那边找了老夫人。只可惜，老夫人这一次借口推说自己胃不舒服，不能吃大鱼大肉的，所以拒绝了。
傅老太爷连忙道：“没关系，你胃不好这个好办，我让厨房给你煮一些清淡的，给你熬一碗小米粥。”
他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对老夫人这么迁就。
老夫人转过头去，一脸意外的看着傅老太爷。半响之后，她动了动唇，道：“不用了，我只是不想去小洋楼而已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改天吧。这几天天气冷，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身体一直都不太硬朗，就好好的待在小洋楼，别再过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