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在几十年之前，程老爷子就已经看过老夫人对傅老太爷的深情厚谊，今天再看一次，虽然没有当年那种心碎难忍的痛苦之感，可是也觉得同情悲悯。
过了几十年，他的感情，反倒比从前复杂了许多。
“你别这样，傅老弟既然是把你从鬼门关里面给救回来，他要是看见你这样，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啊。”
老夫人低着头，没有说话。
程老爷子叹了一口气。
今天他来到云城，原本有许多话想要跟老夫人说。可眼下，看见老夫人这么伤心之后，他这千言万语都哽咽在了喉咙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老爷子有些无奈。
云姨在边上提醒道：“老夫人，程老爷子一路从帝都过来也辛苦了，不如先让程老去休息一会儿，等休息完了，你们一起用晚饭？”
老夫人点了点头，声线没有任何起伏：“随便吧。”
云姨连忙迎着程老爷子出去。到了外面，云姨叹气道：“程老，您是老夫人的哥哥，是最了解她的人。她今天是因为伤心，自从老爷子去了之后。不仅是对您了，就算是在大少爷面前，也是这个样子的。”
程老爷子点了点头，他道：“你放心吧，我和蔓菁是兄妹，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怪罪她？也好，先让她好好缓一缓。等她缓过来了，我再和她说也不迟。”
他的日子也不多了，这程家的财产本就是因为属于蔓菁的。在他彻底痴呆之前，他已经要把手中的股份交给蔓菁，才能够安心。
想到这里，程老爷子最后看了一眼老夫人，便转身离开了。
云姨一边送程老爷子出去，也一边叹气。
老夫人从前是多优雅的一个人，纵然是固执了一点，可是从来都没有过像今天这样失魂落魄的时候。就是当年，老夫人跟老爷子闹翻了之后，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模样呀。
不过也是，之前他们两个人虽然闹翻了，可是老爷子最起码还活在这个世上，老夫人还能有个盼头，现在老爷子为了救她而死，老夫人可是连最后这个盼头都没有了。
给程老爷子安排好了房间之后，云姨回头去佛堂里面找了老夫人。
“老夫人难道想要一直这么下去吗？刚刚程老爷子的话你也听见了，他说要把程家的股份交给大少爷，这不是老夫人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盼着的吗？怎么现在反倒不愿意了呢？”
“之前之所以想要夺回程家的那些股份，不过是想要争一口气罢了。要让他看一看，这些年他娶了我，终究还是要仰仗程家。可是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人已经不在了，我这口气又给谁看呢？”老夫人摇了摇头，自打傅老太爷离去之后，她似乎丧失了信心也丧失了斗志。
整日里面就像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游荡在这小洋楼之中，之所以活着，不过是因为，这条命是当初傅老太爷舍身救下来的罢了。
云姨本来是想要再劝劝老夫人的，可瞧见老夫人这副光景便是再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后，她只能转身离开。
倒是傅景深听说了，程老爷子从帝都那边过来的消息，第二天便回到了家中。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敢告诉奶奶，煤气罐爆炸的事情，是傅慎行做的。监控里面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天晚上他悄悄的进入到了傅家，鬼鬼祟祟的潜伏在大房那边很久。”
老夫人听闻此言，惊讶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了傅景深许久。
片刻之后，她忽然低下头，轻轻地笑出声来。
“都是孽缘。”
“奶奶……”
“从前你爷爷是怎么对你的，又是怎么对我的，你我都是看在眼中的，他根本就没有拿我们大房当一回事，这些年来他一直宠着二房的人。可是宠，了这么久的人竟然都不是他的血脉。淋到头了，还是这个他宠了许久，寄予厚望的孙子，要了他的命……”说到这里，老夫人低下头，竟然流下了眼泪。
不知道是为了自己不值得，还是为了傅老太爷不值得。
“我曾经私下里面拷问过傅慎行，只可惜他什么都不肯说。按照他的能力，是不能够办成这件事情的。”
老夫人虽然伤心，可是也听出了傅景深的言外之意。
“你的意思是说，背后还有人悄悄的指使傅慎行，让他来杀你爷爷？”
傅景深摇了摇头：“不是爷爷。奶奶，你别忘记了，当初傅慎行去引爆煤气罐的地方是二房，他想要杀的人是你。”
说到这里，即便是傅景深也觉得有点心惊，他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那天爷爷不放心奶奶，估计现在他已经看不见老夫人了。
“原来他的目标是我。”说到这里，老夫人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到一边扶着扶手慢慢的坐了下来，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疑惑：“不对，这根本不对，就算他要杀也不是杀，我在这个傅家里面，他最恨的就是老爷子和你。可是又有谁在背后指使他呢，又有谁是跟你我有仇的呢？”
“帝都。”傅景深皱着眉头，淡淡的说道：“我已经查到了，在傅慎行离开傅家的这段时间，曾经有帝都的人悄悄联系过他。只不过对方隐藏的很好，我只能查到一半线索到中间就断了，所以并不知道是帝都那边的谁。”
一番话说出来，老夫人只觉得凉彻心扉。
“不会是程老爷子。他不是这种人，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老夫人和程老爷子一起长大，她明白自己这个哥哥素来一身正气，最讨厌的就是那种隐私的事情。
程老爷子就算是再讨厌一个人，也不会背地里用阴狠的手段去陷害对方，要不就是光明正大，要不就是将此事抛诸脑后，老死不相往来。
“既然不是程老爷子，那奶奶觉得会是谁。”
老夫人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的范围实在是太广了，就连我也不敢轻易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