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温如霜刷一下睁开眼睛，正好看见被太子超出一个身位的北平王越过终点线。
“发，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没等她回过神，太子坐下的那匹枣红马忽然就失去了控制，太子勒着缰绳在马上像个破布袋子一样被甩来甩去。
说时迟那是快，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安若昭已经飞身上前拉住马笼头，马上的太子此刻也稳住了身形死死地拉住缰绳，那马后蹄死命地往后踹，地上很快就被磨出两个大坑。
一声嘶鸣，枣红马猛地一甩头，安若昭离地而起，两人的目光交汇，默契地一点头。
本来坐在马背上控马的太子此时也跳了下来，就在太子落地的时刻，接近两米高肌肉健壮的大公马轰然倒地，飞扬的尘土将两人从头到脚完全笼罩。
看台这边的情况完美诠释什么叫看傻了，文如霜的嘴就没合上过。
尘埃如雾气一般弥漫。一白一蓝的身影自烟尘中走出，白衣太子如春风沐雨风流倜傥，蓝衣世子面容冷峻，犹如风雪漫卷梅花。
皇帝哈哈大笑拍手上前道：“精彩，精彩！太子马术超群，安世子功夫了得，朕今日托了你们的福，看到如此精彩的马赛。”
太子的脸色微微发白他拱手道：“多谢父皇夸奖， 此番赛马失控，还得多亏了安世子相助，儿臣不敢居功。”
太子这样一说，皇帝看起来更高兴了，他拍拍太子的肩膀颇为欣慰地点头道：“下去好生歇歇。”
说完，皇帝带着内侍从马场离开，场上的大臣恭谨地等到皇帝离开后，再拆成两波，分别涌向太子和北平王。
一群人将太子和安若昭围在中间，其间不乏溜须拍马之徒。
安若昭礼貌性地点点头，目光却一只在人群中寻找着，不久众人吵闹一番后从辕门离开马场。
温如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凑到安若昭面前，云鬓略微散乱：“哎，你有没有受伤？”
安若昭目光一顿片刻后道：“刚才去哪了？”
温如霜扶了扶歪掉的步摇，一言难尽地翻了个白眼道：“天哪，你是不知道刚才有多少人，我在外面挤都挤不进去。”一边说，一边双手在空中舞着，舞到一半连忙收回来扶着自己要掉的发钗。
安若昭的心情破冰融化，脸上带着不经意的笑容。望着眼前一脸憋屈的温如霜，他鬼使神差地抬手将她的云鬓给揉乱。
温如霜拿着掉落的发钗叉着腰气急败坏地质问道：“喂！你做什么？”
安若昭挑眉，脸上的笑容像是盛夏午后的阳光，他抬手捏了捏温如霜肉肉的鹅蛋脸道：“像个傻子。”
“哼！”温如霜一跺脚怒摔发钗，转身闷着头往外走，全然不顾已经散落的发髻。
安若昭几步追上来挡住她的去路：“这副样子，你想去哪？”
温如霜也不说话，只是瞪着他。
“过来。”
“我不。”
“头发怎么办？”
“不要你管。”
“走出去吓到人怎么办？”
温如霜犹豫一番，慢慢走上前，安若昭将披散的青丝挽起，熟练地用刚才温如霜扔在地上的金钗绾成一个髻，固定在脑后。
“好了。”
温如霜摸了摸，好奇摇了摇头；“兄弟可以啊，这多才多艺的，连绾发都会。”
“安若昭眉头一皱：“兄弟？”
温如霜见话赶话赶到这了，索性把话再挑明一层：“可不就是兄弟，难道你还想跟我做夫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心里很讨厌我，我……嗯，我不讨厌你，但我也算不上喜欢你。”
安若昭眼里的光熄灭，他颇为淡漠地说道：“我确实讨厌你。”
“我知道，而且我也知道，我说的这些话可能会很蠢，但是呢，我还是不得不说。”
“我不喜欢你，我有喜欢的人了，但是呢，我也不会妨碍你喜欢别人，日后你要是有喜欢的人，想要娶别人过门，我们大可以和离。”
安若昭冷笑道：“婚姻大事与你竟是如儿戏一般。”
温如霜沉默了。沉默是因为她确实知道自己有错。
安若昭抬脚欲离开，温如霜追上去说道：“虽然说这些已经晚了，但我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是我的任性毁掉了你的婚姻，也许还可能让你无法娶自己的心上人，我说那些不是让你原谅我，只是想说，不要因为这段强迫的婚姻禁锢住你追求自己幸福的脚步。你大可不必对我如此负责，你本来就不用承担这些责任。”
安若昭停下脚步，深沉的目光停在温如霜身上。
“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好奇。”
“好奇什么？”
安若昭好整以暇地问道：“你移情别恋了谁？”
温如霜食指尖点着食指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安若昭，她皱着眉头连忙解释道：“那个，你不要多想，我就是单纯喜欢他，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所以他是谁？”语气听起来咄咄逼人。
温如霜撇嘴说道：“告诉你也无妨，他叫林风。”
安若昭表情微楞，片刻后恢复过来，眉眼之间似笑非笑。
“那样普通的一个人，你喜欢他什么？”
温如霜继续碎碎念道：“是，论家世相貌武功他是比不上……慢着，听你的语气，你认识他？”
“从前做过一段时间的同僚，确实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呐。”
“喂，我不准你这么说他。”
“我若是偏要说呢？”
“你要说是吧，哼，那我就说方若琳，她有什么好的？名字这么土，一本千字文都翻成那样还没学会，是有多笨……”
温如霜在旁边碎碎念，全然没看到脸色已经变了的安若昭：“你怎么会知道的？”
温如霜意识到说漏了嘴，忙两手举在胸前道：“我……我没有趁你不在去拿那本千字文，我就是凭记忆写了那个名字让芍药认的。”
安若昭阴沉着沉默许久说道：“她比你聪明。”
温如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行，她是你白月光，反正我理亏，你想怎么说都成。我给你道歉，不过你可不可以把林风的事情告诉我？”
安若昭没有再说话，直接离开了马场，温如霜在他身后几乎是用跑的，最后实在是追不上了，她干脆就摆烂，悠闲地走在草地上，顺便再悠闲地目送安若昭的背影远去。
等她溜达回御花园，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花园各处都掌上了灯，温如霜刚刚还认得路，如今一到御花园这个四通八达的地方，很难说不犯迷糊。
她这瞧瞧那看看，准备逮个人来问问路。
看到那边的亭子里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和一个看起来温婉可人的蓝衣小姐。
温如霜脑子一热抬脚就准备走上去问个路，但幸好脑子在脚还没落下的时候及时反应过来。
这里可是皇宫，能在后宫待着的，不是什么太后妃子就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小姐，古代礼数繁多，自己冒冒然上去问路，搞不好又被说冲撞到别人，到时候被修理可就惨了。
想到这，温如霜耸耸肩转身离开。
她前脚走，亭子里面那老太太后脚也站了起来，嘱咐陪着她的姑娘几句，随后带着浩浩荡荡的随从离开了凉亭。
那姑娘带着随从在小道上行走，温如霜打量几番，见她面容温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于是大着胆子早上去问道：“你好，我可以问一下，前面的宴会厅怎么走吗？”
姑娘没说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夫人可是来参加宫宴的女眷？”
温如霜猛地点头：“是的，我就是。”
姑娘微微颔首：“恰好我也要去前殿，不如姑娘就和我一块走吧。”
温如霜自然是乐意之至：“那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温如霜跟在队伍旁边，她本来还想说跟美女聊上几句，但见她态度冷淡，似乎并没有太多想要说话的意愿，于是便乖乖地走着，没有开口。
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朝她们迎面走来。
待那人走近了，蓝色绸缎衣袍在夜色中如海面般深沉。
温如霜心里又开心又得意，她走到安若昭身旁正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安若昭的目光与那姑娘的目光死死纠缠在一起。
许久，那姑娘惨淡一笑：“世子哥哥，好久不见。”
安若昭微微点头移开视线：“方小姐，别来无恙。”
“无恙。”润泽的目光落在温如霜身上。
温如霜鼻头一酸。
“多谢方小姐照顾我夫人。”
方若琳笑了一下：“若早知，我定不会理睬她。”
安若昭皱眉：“若琳。”
“你带她走吧，我不想看见她。”
温如霜沉默地低着头。
“跟我走。”
“嗯。”温如霜闷声回答。
两人转身离去，方若琳站在原地望着两人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背影黯然神伤。
走出一段路去，温如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扯了扯安若昭的衣服。
“我……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安若昭沉默地站了许久：“呵。”
“你别这样，我害怕。”
突然，安若昭转过身来将温如霜逼到宫墙上，青筋凸起的拳头在温如霜眼前迅速放大。
温如霜紧闭双眼，只听见一阵闷响和震颤，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