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昭下了马，朝着寒温看了一眼。
颇为忧虑地说一句，“不会吧？”
寒温的脸色当时便不好看了。
寒意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呢，忙看向闻昭，“怎……怎么了？”
闻昭望着前面的校场，“她万一是来了这里的话，可就麻烦了。”
“什么意思啊？”寒意看着寒温飞奔去校场的身影，很是不解。
“如果她来考武试的话，如果选中了的话，她便会直接进入军队，这样，也就避开了选妃。”闻昭解释道。
“这是……”寒意依旧迷惑着，“参军的话，就可以不选妃了？”
闻昭点头。
大梁朝，是有这样不成文的规定的。
世家女，尤其是将门女，只要参军了，便不需要再参与选妃。
寒意这才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沈敬眉说自己有办法了，却又不肯告诉他们。
她想起之前沈敬眉手上的新茧，想起她的护腕……
原来，那个时候，走投无路的她已经打算从军了。
寒意恨死自己的后知后觉了，可是现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那该怎么办啊？”寒意看向闻昭。
她现在是一筹莫展了，只能看看闻昭是不是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谁能拦得住沈敬眉呢？”闻昭摇摇头。
参与武试，即便是胜出，如果不愿意参军，只要退出或者弃权，都是可以的。
但是，沈敬眉既然已经走了这一步，就说明，她不会轻易放弃了。
如果放弃，那她就还是需要面对选妃的难题。
现在距离选妃已经没有多久了，如果再张罗订婚什么的，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沈敬眉只要胜出，便肯定不会放弃的。
寒意叹息一声，跟着闻昭往校场走去。
武试正进行着，寒意他们来到台子前面去，却并没有看到沈敬眉。
寒温急匆匆地去看花名册。
闻昭和寒意低声道：“今天若是拦不下沈敬眉来，你哥哥可是要发疯了。”
“早干嘛去了？”寒意摇摇头。
若是真的舍不下沈敬眉，早就该表示了，现在知道她要从军了，才着急，也太晚了吧。
寒意这一次可是站在沈敬眉这一边的。
不对，她一直都是沈敬眉这一边的。
她和闻昭在场边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寒温蔫头耷脑地走过来了。
“哥，怎么样？找到了吗？”寒意赶上前去问道。
“嗯……”寒温淡淡地应一声。
寒意瞧着他的脸色，觉得似乎是不太好的消息。
“沈姐姐，她不打算放弃，是吗？”她试探问道。
寒温点点头，沉默了。
闻昭抿抿嘴，还是问道：“你怎么跟人家说的？”
“我说我愿意订婚，劝她不要从军，她没答应。”寒温道。
闻昭深吸一口气，“你没说些别的？”
寒意翻个白眼，“他还能说什么？别指望了。”
闻昭推一推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再刺激寒温了。
寒意懒得理他们，“沈姐姐在哪儿，我去看看她？”
“马上要上场了，你现在去了也见不到……”寒温低声道。
寒意怔怔地看了眼台上，“沈姐姐要上场？她……”
“既然是武试，沈敬眉当然要上场了。”闻昭道，“现在军中也有不少的女子，连奉州的统领都是女子，所以沈敬眉胜出后直接被调到奉州的可能性很大。”
寒意感觉心里沉沉的，“算了，我们去看比试吧。”
……
过了两轮比试后，沈敬眉终于上场了，这是寒意第一次看到沈敬眉穿戎装，真的是英姿飒爽，不让须眉。
她忽然很是感动。
自己的女主角，不依靠任何人，凭借自己的努力，去拼搏自己想要的一切。
在这样的时代里，沈敬眉这个的女子真的是很难得了。
该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该让她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这样才不辜负她的一片心意和执着啊。
寒意看着身边的寒温，忽然觉得，这样的阴差阳错，或许也是一种注定。
只有他们错过了，沈敬眉才能放手一搏。
也许这样就是最好的安排了吧……
寒意之前就知道，沈敬眉是有些身手的，不过现在站在台下看她一身戎装和男子对打，真的是很震撼。
刀剑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沈敬眉终是凭着技巧打败了对方，通过了比试。
一旁的林陌露出很是赞赏的眼神。
闻昭和寒意都为沈敬眉喝彩。
而寒温却失落黯然。
……
半个时辰后，武试结束。
寒意同闻昭他们一起去了林陌的军舍。
“你们，都是为了沈家姑娘来的吧。”林陌说着，请他们坐下，又斟了茶，“我这里没什么好茶，你们将就着喝吧。”
“林将军是不是早就知道沈姐姐要来参加武试了？”寒意直接问道。
林陌点头说声“是”，又道：“她让我保密，我也不好把她的私事拿出去到处宣扬。”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要怪就怪我没有办法帮沈姐姐……”寒意低着头。
“瑞王妃，其实参军也没什么不好的。”林陌道，“我倒是觉得，参军远比让她入朝为官要好得多了。”
林陌今日难得地说了很多话来安抚寒意和众人的情绪。
他说，军中人们交往简单，没有朝中那样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像沈敬眉这样没有靠山的人，是很适合在军中的。沈敬眉虽然没有靠山没有背景，但是她有能力，在军中凭借自己的本事博取功名，要比在朝中容易得多。
而且，沈敬眉的目的是想要振兴沈家，再没有什么荣誉功勋比军功来得更快了。
林陌认为，沈敬眉这个选择是十分正确的。
不仅仅是为了逃避选妃，更是在无意之间，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出路。
寒意听后，很感谢林陌，如果不是他的这一番开导，她只怕会内疚好久了。
总觉得是自己没能帮到沈姐姐，才会让她无奈从军。
可是听了林陌的话，寒意也觉得，沈敬眉是适合这样的生活的。
她的未来是一片光明的。
“一直觉得林将军沉默寡言，没想到关键时候，倒是有一番真道理呢。”寒意笑着道。
林陌腼腆一笑，“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出了这些。方才在台上看着，更觉得她的选择是对的。”
“是啊，沈姐姐，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寒意道。
闻昭见寒温一直朝外张望着，便替他问一句，“也不知道，沈敬眉什么时候结束？我们也想跟她说说话。”
林陌当然知道寒温的心思，于是派人去叫沈敬眉过来。
不一会儿，沈敬眉到了，她先是向林陌一拱手，“将军。”
然后才转向寒意等人，“瑞王，王妃，寒少卿。”
“沈姐姐，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地来从军呢……都不告诉我，真是的，我可要生气了。”寒意上前去拉着她的手，撒个娇。
“我也是害怕告诉你们后，你们会反对嘛，其实，我觉得在军营中也很好的，没什么，你别担心。”沈敬眉拍着她的手安慰道。
寒意点点头，“方才，林将军劝了我们好些话，我们会支持你的。”
“哦？将军竟然会劝解别人？”沈敬眉笑一下，“真难得。”
闻昭也笑道：“可不是。我们也是头一次听林将军说了那么多的话。”他玩笑道，“看来闻暇以后的日子，也不会那么无聊嘛。”
人们笑一阵，寒意看了看自己那沉默不语的哥哥，恨铁不成钢。
还不说话，老婆都要没了……
“哥，你不是有话要单独跟沈姐姐说么？去吧，你们自己说去。”
寒温起身，愣一下，回答道：“嗯，好。沈姑娘，请。”
沈敬眉看一眼寒意，见她眼神鼓励自己，便点点头，去了。
他们出去后，寒意喝一口茶，幽幽道：“我哥这样，会孤独终老吧……”
闻昭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林陌也默默露出笑容。
……
沈敬眉跟着寒温走到了林边，两人停下。
“寒少卿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沈敬眉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温声地问道。
寒温看着她，苦笑一下，也不知道是忽然释怀，还是更加深陷，“其实，你知道吗，我一直害怕你为了逃避选妃而……做什么傻事。我害怕你因为这些耽误了自己。你已经被耽误了这么多年，这可是一个女子最宝贵的年华啊……可我方才听林将军说了那一番话，却改变了看法。或许，你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慎之又慎的。你并不是退避，而是在艰难中，找寻一个适合自己的出路。”
“我……”沈敬眉第一次听寒温这样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一瞬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承认，之前同你求亲的事，有些草率了。”寒温道，“我也承认，之前每一次对你的劝告，确实该更诚心实意些才好。可是，我是真心地希望你好的。”
沈敬眉点点头，“我明白寒少卿的意思，我也很感谢寒少卿能伸出援手。不过，很抱歉，我不能接受寒少卿的提议。”
“没关系，是我太迟钝太木讷了。”寒温深吸一口气，“我从一开始就错了。就像依衣说的，你这样骄傲的人，怎么能接受我那样的提议呢……”
“寒少卿……”
“是我不对，我不该把感情和人情混为一谈。”寒温认真地望着她，“不过，沈姑娘，我肯和你订婚，不是为了帮你，也不是因为无法回应你的感情而亏欠才想要弥补，正相反，这可能是我回应你感情的一个方式……”
沈敬眉惊讶地抬头看着他。
“我知道，这样的方式不对，请原谅我的笨拙……”寒温道，“其实，我也是今日知道你从军后才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我想要帮你，不是因为我愧疚，而是因为我一直以来都在担心你，我害怕你受伤，害怕你一不小心毁掉了自己的余生，害怕我以后都见不到你……虽然我一直在克制对你的感情，但是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占据了我的心……”
“寒少卿。”沈敬眉想了许久，憋出了三个字，“……谢谢你。”
寒温一笑，“对不起……如果我再早一点告诉你这些话——”
“我还是会选择从军的。”沈敬眉道。
寒温一愣。
“其实，如将军所说，从军对我来说，要比入朝为官，更合适。”沈敬眉坦然道，“只要我想通了这个问题，便还是会做一样的决定的。这些，与婚约无关。”
即便是我们两情相悦，即便我们有了婚约，我还是会选择从军。
沈敬眉在心中这样想着。
寒温点点头，“……这是很明智的选择。”
“所以，不要自责。”沈敬眉看着他，安慰道，“我的选择，只是我自己的决定而已，与旁人没有关系。”
“嗯。”
“寒少卿，我很快会去奉州军中，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五载，以后……我们怕是很难再见了。”沈敬眉抿抿嘴，忍住了眼泪，“你……还是忘了我，尽快成家立业吧。”
寒温摇摇头，“我等你。”
“寒少卿……”
“去吧，我等你。”寒温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临行前，我们把婚约定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