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马车停在了平南王府的大门前,寒温率先下来,又回身去扶寒意。
寒意打量着平南王府,只觉得这里并不像其他郡王府那般气派,更不比亲王府了。
府宅,便能体现一个臣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以及他的品性。
大约是提前递了帖子,也无需通传,下人直接领了他们进入主人的院子。
府里一片清朴的景象。
进得内室,就见林陌着中衣靠在床头,面色发白。
桌上,有一些伤药,看上去是宫里的东西,旁边还有一把折扇。
这也不知是谁先送了药来……
寒温将手里的补品和药物交给下人,这才问候林陌道:“林将军可好些了?”
“多谢寒少卿惦念,皮肉伤,养养就好了。”林陌说着请他们坐下,又命人端上茶水来。
寒温先是转达了陛下和相国的担忧和牵挂,又大致问了些事发时候的情况,接着便转了话题。
“依衣听说你受伤的事,一直很自责来着,说若不是她坠马害得你耽搁了时间,你也许就不会挨这些伤痛了。”
听着哥哥把话头给她,她连忙接道:“是啊,若是早些离开了马场,说不定那些人也没有机会下手了。”
“县主知道是什么人所为?”林陌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寒意露出天真无邪的笑,“不知道呀。总之,定是些穷凶极恶无事生非的人喽。”
林陌也笑笑,“说的是。”
寒意仔细地想着林陌,总觉得他面上的神情不大自然。
他会不会知道什么?
“不知道林将军去马场是所为何事啊?林将军骑射那么厉害,定不是去练习马术的。”她随口问道。
“我去……见一个朋友。”
“哦?之前一次见面,就听林将军说是去见朋友的,不知是什么样的挚友,让林将军隔三差五地就去见,莫不是红颜知己?”寒意微微偏着脑袋,俏皮地笑着,将探听的话说得如同随意玩笑一般。
寒温低声斥责她,“依衣,不得无礼。”
寒意不禁感叹,哥哥这个红脸唱得极好。
她装作无辜又委屈的样子起身行礼,“是依衣唐突了。”
林陌忙说无妨,“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问一问也无碍。”
寒意坐回去。
“我是去见淮南王的。”林陌道,“他这几日常常去马场,我也顺便去那里见他。”
真的是闻怀远。
真的与闻怀远有关。
不过听林陌这么坦荡的语气,似乎并非已经与闻怀远结盟,只是普通关系罢了。
“原来是淮南王。”寒意沉吟,“不知林将军遇刺的时候,他可在场?”
林陌摇摇头,“县主坠马时候,他就已经走了。”
“冷箭射出后,他便走了?”
林陌瞪着眼睛看着寒意,“县主知道?”
“那箭擦着我鬓角飞过去,我岂会不知道。”寒意淡然地笑,“不然林将军以为,我的马是如何受惊了的。”
林陌想了想,“县主应该怀疑那箭是我或者淮南王的人放的,但是,确实不是我们。我与淮南王私下见面,已经很不妥,又怎会带了人浩浩荡荡地去呢。”
“你们没有带随从,所以那箭是——”寒温眯着眼,“灭口?”
要么是冲着寒依衣去的,要么便是冲着他们中的一人。
“或许吧,当时箭落在我们身边的树上,惊慌之下,我与淮南王分头离开,我走出树林,就见县主坠马,于是上前制住了马。才与县主分别不久,就遭人毒手。”
寒意认真思考着。
那箭发出时,林陌正与闻怀远一同,如果当真是闻怀远两面三刀,林陌不可能毫无察觉。
她选择相信林陌的话,这事与闻怀远无关。
可是若与他无关,这又是谁的手笔呢?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其实很想问,林陌与闻怀远在一处是为了商量什么,不过那样似乎太过了,她没好意思。
就算问了,林陌也未必肯说。
“林将军就没有什么怀疑的人?”她问。
林陌摇摇头,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寒意不好追问,与寒温稍坐一会儿,便离开了。
走出平南王府的大门,寒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来想去——那折扇!
闻怀远!
寒意二话没说转身跑进了平南王府,下人来不及阻拦一路跟在她身后。
寒家兄妹两个刚走,闻怀远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瞧,我就说寒依衣起了疑心,你还不信。”闻怀远坐下来。
“就算她知道也没什么,我不过是找我失散的亲人,又不是与你策划谋反。”
闻怀远笑着摇摇头,“你不知道,那丫头,精着呢。”
“砰”。
门被推开,他们正议论的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县主?”林陌惊讶。
这人怎么会去而复返呢?
闻怀远哼笑一声,继续喝着茶。
下人急急忙忙过来解释,“将军,我们没拦住……”
“下去吧,嘉仪县主身份贵重,岂是你们能拦的。”闻怀远打发了下人,走过去将门关上。在她身边站定,笑,“想问什么只管问。”
寒意往一边退了半步,“我有什么好问的,是你们该解释一下吧。”
“此话当真?你让两个王爷跟你这个县主解释什么?”
这……说得也是,还是反派思路清晰啊……
“好,我来问。那日放暗箭的,是不是卢尘?”
闻怀远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般忍俊不禁,“哈哈,这么傻的问题,亏你问得出口。当然不是。”
她的目的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是不是你派人行刺林将军的?”
林陌怔怔地看着她,像在看傻子。
“不是。”闻怀远回答。
“那行刺的人,是不是杀害周公公的人?”
闻怀远不说话了。
她得意地笑,“不说话,那就是了。”
闻怀远转身回去在桌前坐下,“此事与你无关,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寒意叹息。
他话是这般说,但是,在这个故事里,谁都可以置身事外,唯独她不行。
她要等到结局,她要回去,她是那个最迫切的人。
“好,你不愿意说,我换个问题。”她继续道,“你与林将军见面所为何事?”
林陌看不下去了,“这个我来回答你。大梁朝人人都道我是个孤儿,但其实,我还有一个弟弟在世。失散多年,我一直在寻找他。”
寒意瞥了闻怀远一眼,“是他?”
闻怀远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一边拿帕子擦着衣服,一边啧啧道:“你还真是个傻子。”
“当然不是。”林陌失笑,“淮南王从小长在王府,怎么会跟我有关系。只是我偶然与淮南王说起此事,他好心,想要帮我找一找。我想着,他总比我这个平南王权势大关系多,于是就拜托了他。”
好心?她可是一点也没瞧出来,谁知道他肚子里有什么坏水呢。
寒意瞪了闻怀远一眼,对林陌道:“既然林将军已经说明,是我错怪林将军了。告辞。”
“还没跟我道歉呢,就想走?”
她经过闻怀远身边的时候,被他拉住了衣袖。
“松开,谁跟你拉拉扯扯的。”她一把抽走了自己的袖子。
“话别说得太死,万一一个月之后你就嫁给我了呢。”
林陌听的目瞪口呆。
“做梦去吧。”寒意哼一声。
她一定会在这一个月之内想出办法,收拾他。
少得意了!她心里道。
“口出狂言,你就不怕我——”
“你说了不会报复我家人的!”寒意急忙道。
闻怀远见她着急,便已经得逞了,开心地笑着。
神经病……
寒意白他一眼,转身要走。
“等等,我也要走了。”闻怀远起身。
寒意闻言,脚步更快了。
一路从主人院子出来,往大门口走去。任凭闻怀远在后面怎么唤她,寒意就是不肯回头,更别提停下脚步了。
眼看着到了门口,寒温在门外等着,见她急匆匆来,宠溺道:“胡闹够了?快回家吧。”
她一脚正要迈门槛,就被一股力道拉得往后一仰,整个人跌进身后那人的怀里。
“小心!”
“你有——”
“嗖”的一声,有东西自耳边飞过。
“啊……”似乎有痛呼声。
正要破口大骂的寒意怔住了,吓得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很快,周围没了动静。
闻怀远起身,将她也拉起来,还愣神的寒意一回头,就见寒温已经中了箭,侍卫围在他身边了。
“哥哥!”她跑过去,“怎么样啊?”
箭在背后,看样子并未深入脏腑,幸好……
“没事……”寒温安慰她,“别怕,箭取出就好了……”
因为失血和疼痛,寒温道脸色一点点变白。
寒意吓得快要哭出来了,“怎么办?我们……”
“车夫,回相国府。”闻怀远走过来,命令道,“去一个人回去报信找大夫。”
一个侍卫急匆匆骑马回去了。
“我跟你们回去。”闻怀远和侍卫一起扶着寒温上了马车,转头看寒意,“还不快点,要等你哥哥失血而亡吗?”
“哦……”寒意手脚并用爬上马车,又抹了抹脸上的泪,不敢出声了。
“别吓她,我没事。多谢淮南王了……”寒温有气无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