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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七2021-02-03 11:553,667

  这个元旦无疑是我和顾岳源过得最糟糕的一个新年。

  一晚上顾岳源和我接到了无数个询问流言是否属实的电话,导演的、公司同事的、浣浣的、沈辰的、我妈的……

  浣浣在电话里向我再三道歉没有帮我和顾岳源把好选角关,倒让我觉得非常愧疚,她是亲友团免费赞助,而且陈熙向来低调,坊间少有关于他私生活的传闻,只看在剧组那一个多月的相处也知道他为人谨慎,任凭浣浣再如何八卦,不知道他有吸毒史也无可厚非。

  我妈的电话是打给顾岳源的,天下丈母娘大多如此,有了女婿忘女儿,我蹲在地上摧残花盆里的小草,仰头看顾岳源坐在沙发上和我妈寒暄,接受我妈的慰问,末了,他才把电话递给我:“阿姨有话跟你说。”

  我接过电话,听我妈叮嘱了两句让我好好照顾顾岳源。

  我挂掉电话,抬头看看顾岳源,想了想,干巴巴地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别着急。”

  他叹一口气,伸出手摸摸我的头顶,没有说话。

  哪有那么简单,这一年来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已经不止一起,早有先例,之前出事的剧组,事主或者是龙套,或者是配角,大不了删去角色或者找人来替,而我们呢?陈熙是我们的男一号,戏份仅次于女主角的绝对主角。拍摄已经过半,大约一半的投资已经烧掉了,就算我们保留背影,只找人来补拍露脸镜头,那也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更何况还有和其他演员同镜头的对手戏,补拍整场戏?用特效?都需要钱。

  政策严格,全无侥幸可能,真让人犯难,我在地毯上坐下来,偎靠着顾岳源的膝盖,两个人俱是沉默无言。

  沉默着沉默着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顾岳源不见了,我枕在沙发上,脑袋下垫着一个柔软的靠垫,动一动腿,整整一晚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腿已经麻木,锤了半天才勉强瘸着腿站起来瘫在沙发上,这时候门被推开了,顾岳源拎着散发出香味的早餐走进来,放在茶几上:“醒了?吃饭吧。”

  他把买来的早餐从袋子里拿出打开,我看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和生煎包,小声嘀咕,他问:“你自言自语什么呢?”

  我像一个高位截瘫病人一样挪动着去摸筷子:“按照正常的偶像剧逻辑,难道不应该是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柔软的毛毯,厨房里传来温馨的香气,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厨房,发现男主角也就是你正在烤土司,洁白的长方形餐桌上放着两只盘子,里面有一颗煎成心形的蛋和一条培根,旁边还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和一只苹果?为什么残酷的现实却是我醒来发现自己还是保持着昨天晚上的跪姿两条腿麻的好像不是自己的?”

  顾岳源扑哧笑了:“别贫了,快吃饭,吃完饭还有事要去做。”

  话虽如此,他还是坐到了沙发上我的旁边,一手握起拳头轻轻敲打着我麻木的小腿。

  顾岳源所说的‘有事’,是回顾家看大哼。

  这个关头回家,任凭傻子也知道不只是为履行儿女义务,去之前我和顾岳源去了一趟商场,大哼财大气粗万事不缺,我们聊表心意而已,选来选去,最终选中了一枚袖扣,以我的名义送出,算是上次珍珠的回礼,价格不甚昂贵——就算是做一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戏,也要努力用点演技。

  去到大哼家,正好赶上厨房在准备午饭,大哼正在客厅看电视,真巧,电视上新闻正在播报昨天演员陈某涉毒被捕的消息。

  我和顾岳源尴尬得坐立不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新闻终于到了下一条,我赶紧走上前去,双手捧着礼物恭恭敬敬地递给大哼:“顾叔叔新年好。”

  不出所料,大哼哼了一声:“中国人的新年在农历。”

  但他还是接过了礼物,攥在手里,没有随手往茶几上放,我内心里暗暗松一口气。

  顾家不过阳历新年,明子身为顾夫人养女身份尴尬,有了经济能力后就搬出了顾家另住,所以今天顾家只有大哼和我们俩,顾岳源支开我:“家好,我突然想吃白玉鸡,你去厨房帮我告诉张阿姨一下。”

  我如同获释一般站起身来朝厨房走过去,厨房张阿姨正在烧菜,看到我就问:“他们父子俩有事情要谈把你支开了?”

  张阿姨是顾家老阿姨,从顾夫人还活着的时候就受雇顾家,关系超越主家和保姆,我点点头,她念了声佛:“希望别又吵起来。”

  我把白玉鸡的要求转达给张阿姨,张阿姨眉开眼笑:“他从小就喜欢吃鸡,他妈说他是狐狸投胎的,长到这么大了都自己当老板了口味也没高贵起来。正好今天去菜市场买了一只新鲜活宰的鸡。”

  我看着张阿姨剖鸡去骨冰凉水,心里突然一动:“张阿姨,你教我怎么做这道菜吧。”

  吃饭的时候顾岳源和大哼已经谈完了,不用多说,看两个人的脸色就知道交谈过程很不友好结果很不如人意。

  顾岳源坐在我旁边,脸上阴沉的要滴出水,主座上大哼头顶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半天,才哼一声:“吃饭吧。”

  大哼动筷子后,我伸筷子夹了一片鱼片放到他的碗里:“叔叔,这鱼是我帮忙做的,您尝尝。”

  我觉得此刻我的脸上笑容肯定谄媚极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哼夹起来放进嘴里,半天,说:“厨艺不错。”

  我又夹了一块白玉鸡给顾岳源,顾岳源回夹我一只盐焗虾,我瞟了他一眼,他不情不愿地把筷子在半空里徘徊了半天,又把筷子放下,舀了一勺香菇汤放进大哼的汤碗:“多喝汤,养生。”

  我敏锐地觉察到,听到这句话,大哼僵硬的表情稍稍温和了下,虽然转瞬之间又板起了脸。

  等回到家,我一定要好好问问顾岳源。

  午饭总算相安无事地吃完了,一吃完饭,顾岳源就要告别,大哼却喊住了我们:“这是你家又不是饭堂,坐下,张阿姨,给他泡杯茶。你,跟我来一下书房。”

  这个你,自然指的我。

  我看一眼顾岳源,做了个哭脸,跟着大哼上了楼。

  第一次进大哼的书房,真让我感觉不舒服,我想起了付星荏,从外观上看,大哼的书房和顾岳源完全不像,毕竟一个是企业家一个是艺术家,但透出来的那股感觉太类似,我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

  大哼示意我坐下:“刚才他已经跟我谈过了,谈了什么,估计你也猜得到。”

  我只能干笑,他冷着脸,问:“你支持他做这东西?”

  这东西三个字,充分表达了他对顾岳源事业的轻蔑,我忍着气:“是啊,我不仅支持他,还是他的搭档和助手,这东西是我和他共同的心血,剧本是我找人写的,服装是我找朋友做的,演员是我找朋友帮忙挑选的,不仅如此,我还代表他去片场跟组。我全心全意全力支持他做这个东西。”

  他蹙眉头:“你们可能会赔得血本无归。”

  想起了什么,他讥讽地一笑:“剧还没拍完,离离血本无归也差不多了。”

  他用手指敲打着桌子:“而我的公司根基雄厚,如同一座牢固的大厦,可以说进我的公司就像继承一个帝国,我的事业能长青,你们也可以少奋斗二十年,为什么偏偏这么想不开?”

  他的话令我烦躁,让我想起当初付星荏对我说,继承他的事业学美术有什么不好,我有遗传自他的天赋,又有他这个如日中天的好父亲在业内开路,十年之内小有成就不成问题,女承父业,也可成就一段佳话。

  真是好笑,毫无选择地被降生在这个世界,还要被要求以‘另一个人的继承者’身份生长生活,将一生尽付于‘延续别人的事业’。

  我打断他的话:“这是您想给的,却未必是我们想要的。”

  他冷笑:“有谁不想成功?”

  我摇头:“成功是相对论,顾叔叔恕我说话直白粗俗,您觉得您很成功,但在比尔盖茨巴菲特这些人的眼中,您未必是成功的。如果只用金钱意义去衡量成功,那么在我们已知的世界里,只有世界首富才有资格说自己是成功的,而如果用其他的标准来定义成功,比如身份地位,那么在有些人的眼中,您或许永远只是个有钱人,而不是一个成功者。”

  他沉默片刻,书房里只剩下手指敲打桌子的声音,突然他停住了手指,问:“那你说,成功的标准是什么?”

  我想了想:“成功的标准,应该是基于自身的纵向标准,而不是左顾右盼的横向标准,能让自己感到满足就是成功,比如,您的公司要开发一个新楼盘,您制定了这个计划,然后计划按期完成,您就是成功的,比如我和顾岳源想要做成功这个电视剧,这个剧如果拍完了卖出去了播出了,那我们也是成功的。有些人的成功可以兼济天下,有的人的成功只能独善其身,但没有人生命的第一责任是为别人,所以只要不拖累别人,又何必勉强自己?”

  大哼听完,半晌,叹了一口气:“但是你不知道自己未来会不会后悔。”

  我笑一笑:“这个世界上有无数条路,在一个时刻每个人只能选择一条,运气好的,当时欢喜,未来也惊喜,运气不好的,或许选的时候欢天喜地到头来却发现满是荆棘,或许选的时候不情不愿但走着走着发现繁花似锦。可是未来的事情怎么能预计呢,只有不辜负当下,我觉得生命里的每一刻都应当被平等对待。”

  浣浣的爱豆说过一句话,我乍听之时直如醍醐灌顶,那句话是,无论你走什么路,都有你能走的路。

  大哼又沉默了半天,挥挥手:“算了,希望你们未来不要后悔,后悔了也不要哭。”

  我试探着问他:“您答应借钱给他了?”

  大哼冷哼一声:“做梦!听君一席话立刻幡然悔悟觉得自己前几十年白活了那是演电视剧。”

  顾岳源还真他妈是亲生的,这毒舌技能分明如出一辙!我狼狈退出,却看见顾岳源正倚在墙上一脸憋笑的表情着看我。

  回去的路上他还在笑个不停,一回到小区停下车我立刻扑过去掐住他的脖子,一直掐到他咳嗽才松开口。

  回到家他还是忍不住笑:“如果我们哪天穷的叮当响了,你可以去培训学校卖心灵鸡汤。”

  我拿起一个靠垫砸向他:“你还笑得出来呢,借钱失败了,怎么办?”

  他轻松接住靠垫坐下来:“没关系,反正去之前我就猜到会失败了,他那么反对我做这个,怎么会借钱给我。”

  我沮丧:“那你还非要去碰一次钉子。”

  他叹一口气:“我以为会有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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