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前走,顾温坐在司徒邑旁边,一个重心不稳扑到了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和药香味的混合,不由得有些窘迫。
司徒邑将她扶正,看见眼前这个小家伙涨红的耳朵,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心想这个小孩子还真是害羞。
“今天马车走的比平日慢一些。”察觉到身旁的男人探究的目光,顾温赶紧转移话题。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二次走在大理寺回家的路上,看来你的记忆倒是很清楚。”
司徒邑似乎知道了她故意想要转移话题,毫不留情地将这句废话给拆穿了。
顾温看着石青色的窗帘,真想将它摘下来盖在自己的头上。
“不过我们的确和来的时候走的不是一条路,因为来的时候的那条路出了命案。”
司徒邑的神色正了正:“这几天你要小心一点,一个人待在大理寺中的时候不要随便出门。”
“那件命案是不是洪寺卿调查的那一件呢?”
顾温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将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
司徒邑的手紧了紧:“洪文彦带你去看现场的尸体了吗?”
顾温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着失落。然而司徒邑紧张的表情却放松了下来,顾温看着他神情的变化,知道案发现场的情况一定十分的血腥。
血腥到任何一个人都知道不能给他这个半大的小孩子看这种东西。
“公子呢?公子去看了现场的情况吗?”司徒邑表现的越紧张就越勾起了顾温的好奇心,她甚至现在就想要跳下马车去看案发现场。
司徒邑摇了摇头,脸上波澜不惊,但是顾温上一世同他斗智斗勇了那么久,只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撒谎,要是他没有看过,肯定会支持她到案发现场去验尸历练。
第二日顾温再去大理寺的时候,看见洪文彦带着一帮人在案卷室旁边专心致志地埋头写东西,从各人眼部的青黑程度来看,他们应该都是一夜都没有休息了。
“洪寺卿。”顾温走近来,朝着他打了声招呼。
洪文彦朝着她淡淡地一点头,随即低下头来继续写自己的东西。
长桌旁边坐着两个人穿着同他一样的杵作服,正盯着两张画纸愁眉不展,顾温走过去看他们手中拿着的东西,只见发黄的画纸上面画了好几个孩子模样的人。
“我觉得我们还要再去一遍案发现场。”一个杵作站起来说道,他个子只比顾温高一个头,看起来十分矮小,但是一张脸确实紧皱着的,看起来同洪文彦一样严肃。
“大人,达旺愿意同达喜一同前去。”那个杵作旁边的杵作也站起来说道,两人严肃的表情简直是一模一样,只是达旺比达喜略高一点,这两位杵作看起来就知道是一对兄弟。
“去吧。”洪文彦点点头,“本官也要同你们一起前去。”
顾温的心跳骤然加快了,昨天自己错过了机会,那今天补上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也要同你们一起去。”顾温说了一句,她心里有些紧张,生怕他们不同意,谁知道场上的几个男人的心思都在谈论案情上面,一时间居然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达旺离她最近,闻言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说道:“这个小孩子有话要说。”
场面上的大家都静了下来,定定地盯着顾温看,顾温被这么多目光盯着,一时间有些紧张,从喉咙里面发出的声音就更加的喑哑了:“我……我想去案发现场看看。”
她的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面发出来的一样,听的人有些皱眉头。
但是在场的人并没有多么在意她的声音,而是对于她的话皱起了眉头,达喜首当其冲道:“你是一个小孩子,不应该看那些东西。”
“我不是小孩子了,从我被选上杵作的那一刻起。”顾温说的很认真,她的外表是一个小孩子,但是内心不是,她是一个成熟的人,怀抱着自己的信念。
达喜被她给噎了一下,有些犹豫地看着洪文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行了,让她去吧。”洪文彦一扬袖子“有些东西迟早是要见到的,所以让她去吧。”
顾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案发现场被人用围栏隔了起来,还没有进入狭窄的四合院内,浓烈的血腥味已经熏得人要吐出来了,顾温皱着眉头将自己的鼻子给掩了起来,若是自己真的是一个十三岁的普通的小孩子,的确是不能够再进入门内了。
达旺看着她:“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顾温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她瘦小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门内的时候,让人产生了一种这扇门会将她给吞噬的幻觉。
想起门内昨天发生的惨状,几个大人快步跟了上去。
院里面的尸体还是按照原来的位置放好的,地上都是暗红色的血迹,血迹还没有干透,看起来这场凶杀发生的时间并不是很前。
顾温抬头看看这些尸体,发现一共是七具尸体,最小的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最大的大概就是她这个年龄,他们有男有女,心都被挖了出来,胸腔的那一块空荡荡的,血流了一地。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痛苦的神情,看起来死前都是又哭又闹的样子。
顾温终于知道为什么走在门口就能闻到这么浓重的血腥味了,院子里面没有铺地砖,都是黑色的泥土,这些血已经渗进了地下,成为了泥土的一个部分,所以味道才能够残留许久。
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昨天司徒邑会提醒她注意安全,因为这些小孩子的心是被活生生地挖出来的,真的像是有那种专门吃小孩的怪物存在一样。
她只是皱了皱自己的鼻子,随后又低下头来继续观察。
那些孩子的胸口的创伤比较平滑,看起来是人用利器剥开的一样,顾温松了一口气,辛亏不是零碎的手指印,否则她得真怀疑有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