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问夫人一个问题,陈文建办的学堂槐树下埋的那个婴儿的尸体是不是夫人你生的呢?”
顾温坐在小凳子上,陈夫人坐在床上,两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正在说话的祖孙一样,但是气氛却是比窗外凛冽的风雪还要冷上几分。
“是老身的孩子。”陈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她盯着明明灭灭的烛光看着,仿佛用这样的姿态就能够忘却过去的一切事情。
“虽然知道硬揭别人的伤疤是不对的事情,但是能不能请夫人说说看当年的事情呢?”
顾温这次前来询问陈夫人,心态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本来她觉得陈夫人无儿无女,孤苦伶仃,丈夫也不疼爱她,非常让人同情,但是想到槐树下面的那具孤零零的尸体,想到陈夫人有可能是杀害这具弱小尸体的凶手,她就对陈夫人一点都同情不起来了。
“当年我同陈柏是姐弟,我大上他几岁,我们青梅竹马,一起赋诗一起玩乐,京城里的护城河畔是我们最喜欢去的地方。”
陈夫人开口并没有直接说已经死去的婴儿的事情,而是回忆起了当年的情况。
司徒邑和顾温却并没有开口催促她,而是不约而同地听了下去。
窗外寒风凛冽,有片片雪花从窗户缝中钻了进来,像是回忆的碎片变成的。
“家人们都不看好我们两个在一起,虽然近亲结婚是亲上加亲,但是他们早就给我们两人物色好了更好的结婚对象。”
“有一天柏芝将我约到河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朝着我问道愿不愿意成为他的夫人,同他过上一辈子呢?”
陈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浑浊的眼睛里面突然闪过了一丝泪意,她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似路却又哭不出来。
“我怎么会不答应呢?我怎么会违逆自己内心最真实最渴切的想法呢?我当时都想好了要是真的被安排嫁给了别人,干脆在新婚之夜一头撞死在柱子上算了。”
“后来父母在我们两个人的软磨硬泡下就答应了我们两人的婚事。只是我孤注一掷的姿态让我的父母寒心了,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过问过我们两人的事情。”
“然而我也不介意,尽管那时候我们的生活非常拮据,但是有情饮水饱,我又怎么会过于在意别的事情呢?”
“柏芝那时候说要参加科举考试,虽然之前因为家族的关系他讨了一个小官做着,但他这么心高气傲的男人,终归是意难平,我也是全力支持他的,就在那个时候,我怀了身孕。”
“孩子生出来了,是个女孩,她小小的,我看着她那张花瓣一样的脸,觉得自己之前所受的苦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从此有一个小生命陪着我度过生命中的每一天了。”
“有一天柏芝不在家,从屋外冲进了一伙人,他们说柏芝欠了他们几万两银子,我们当时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呢,而且我又一问三不知,我说等着柏芝回来,我会去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的。”
陈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重重地咳嗽起来,她瘦小的身子在不同地抖动着,仿佛是寒风中的一片落叶一样。
顾温想要上前去扶她一把,陈夫人却摇头拒绝了。
她的眼睛里面的全是恨意和悔意。
“我当时只顾着同那些土匪一样的男人们解释情况,无暇顾及自己的女儿,等将他们全部劝走了以后,却发现我的女儿已经没有气了。”
“我当时真的一瞬间觉得五雷轰顶,觉得老天爷同我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我知道是那伙人将她给掐死的,因为觉得她又哭又闹的十分让人厌烦。”
“柏芝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抱着她冰凉的尸体坐在地上,眼神迷茫,我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他安慰我了一夜的时间,当晚便报了官,然而那群人从此以后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不见了人影。”
“时间匆匆逝去,又过了几年的时间,失去女儿的伤痛被渐渐抚平,我想要一个孩子,却被大夫说这个体质根本就不能够怀孕了。”
司徒邑打断了陈夫人的回忆,哼笑了一声:“陈夫人,我不得不补充一点,家祖生前学富五车,常常有翰林院的学士上门请教问题,其中就有一个人是陈柏,我记得他当时身边可是跟了一个小姑娘,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就是现在大少爷的母亲了。”
陈夫人被他这样子一说,脸上浮现出几分悲戚出来。
顾温已经大致理清了当年事情的经过,青梅竹马在一起过了几年幸福的生活,但是在事情走上正轨了以后,陈柏却对自己的患难妻子厌烦了,却又不好休了她,因为糟糠之妻不可弃,读书人讲求品行端正,若是他干了这种缺德事,刚刚起步的仕途也不会有进一步的发展了。
不能休妻只能打别的歪主意了。
顾温根据上一世同有城府的人勾心斗角总结出来的经验,那伙人绝对是陈柏塞来的,为的就是除掉他的那个女儿。
做官的人要有做官的人的架子,衣服和笔墨纸砚都要花钱,女儿又不是儿子,在陈柏这种保守的人的眼中就是无足轻重的东西,为了他自己的前途,牺牲自己的女儿也没有关系,反正他的患难妻子自己也腻烦了。
自私的男人为了自己的远大前程,牺牲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害怕妻子发现这一切日后想办法来报复她,还给她的饮食中下了可以导致不孕的药物让她再也无法生育。
否则陈夫人一开始生了一个女儿,为什么后面几年都没有生出孩子来。
陈柏看起来相貌堂堂的一个人,没有想到行事居然如此阴险,不过世上总有密不透风的墙。
“夫人,你想到了一件事情吗?”顾温凑近她,低声道:“陈柏其实是杀害你女儿和导致你不能够生育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