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夜玄烛反倒松了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你能有的疗伤就行。”
蔚南薰还以为，夜玄烛要对仇天桀的来头刨根问底，没想到他竟对此不感兴趣一般。松了口气，指指下面道，“我不想听了，我们到外面走走如何？”
五皇子为她的态度转变而有些惊讶，颔首，“好啊。”
“那我就走上面了哦。”蔚南薰起身，仰头望过天顶，示意自己要爬窗走屋脊上，“我们在东湖汇合吧。”
“回来！”夜玄烛忙扥住她，哭笑不得，“放着好好的台阶不走，这么爱飞檐走壁？”
“可走楼梯下去，难免被人看见啊，孙崇文早就认得我了。”
夜玄烛不住失笑：“就是他记住你了，你才可以随意出入走动。”
蔚南薰仍旧是觉得不合适，但被夜玄烛抓住就拉着从台阶下去了。没逃过学的蔚南薰立即心虚的闪到回廊上，回身看见夜玄烛忍俊不禁的悠然踱步过来。
“你……”蔚南薰悻悻收声，心里咕哝受宠皇子的行事风格，果然不能用常人思维理解。
冬月里，书院的景致略有萧条，湖中有人撑船打捞飘入湖中的树叶。
“小风……”
“五爷……”
两人同时出声，都愣了一下后，蔚南薰抿了下唇，道，“习惯我那个名字的话，叫我笑笑好了。”
“唔……好的。”
蔚南薰道：“我先说了啊，白芷溪你不帮她么？”他甚至对白芷溪承诺过，不会对白榆放手不管。
夜玄烛敛眸轻叹：“给不了她保证，便不敢给她希望。白榆的罪不是改过承担就能罢休的，他是前朝党争留下的战利品。”
蔚南薰立刻对白榆的处境大致了解，心念微动，觉得夜玄烛接近她，或许也有这个图谋。因为这个局，她的确能破。
她装作不懂他的意思，“那对白芷溪的照顾引导呢？你要插手么？”
“不。”夜玄烛摇头，“看得出你已将她视作友人。你能看见未来，更知道她需要什么。你会做得比我好。”
好嘛，这已经看出来，她知晓未来了。夜玄烛还真是眼光毒辣。蔚南薰调侃，“那我还算是帮了你一个忙呢。你方才要说什么？”
“我是想问，你换新身份，我能帮上你些什么？”
“不是吧，五殿下您这么好心呐？”蔚南薰蹿到夜玄烛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上下仔细打量一遍他的神情，“刚刚求你帮我疏通左相那边，你还要好处呢。”
“……”他能说他已经后悔说那番话了么。夜玄烛平静道：“你是为了社稷，我自当相助。”
“我若不是为了社稷，只是单纯胡闹呢？”蔚南薰盯紧了他的眼睛，不错过任何神色变化。
夜玄烛很清楚她不会，但他知道这不是对他有益的回答。“那样的话，我就陪着你闹。”
嗯？
蔚南薰愣住了。
夜玄烛轻笑：“你要上房揭瓦，缺个跟在你后面递梯子的人么？”
“好啊。那你跟紧我，我会找你要梯子的。”梯子当然是代指夜玄烛的援助。蔚南薰悠悠说完，让开路接着沿湖行走。
虽不知他为什么帮她，但是方才夜玄烛的答案，已全然扰乱她的心境。
在他的眼神里，她看见了信任。好像确信她不会胡来，确信她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当下，她留在蔚家，他们说她犯贱；她帮助夜玄朗，他们说她欺瞒天道；她除掉太子，他们说她祸乱朝政……
从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看懂她做的谋划，看懂她从未亵渎过本职。
但夜玄烛却说，他要陪着她闹。
蔚南薰垂首，发出声夜玄烛听不懂的轻笑，然后道：“我是要换个出身高些的身份。原本是想用蔚南薰的，可后来我发现，在世人眼中，家族、嫡庶、师门、男女，一切都太重要了。或许之后，我还会看到年纪、亲缘、党派。
太祖说，任人唯贤，这一切应当被改变。只是我现在没有时间，我急着要控制兵权，只能换个身份，还不能有后顾之忧。”
她心目中已经有人选，是几个青年早逝的忠臣， 她只要办做他们的子嗣，往前朝走，朝廷自己就会帮她铺路。
夜玄烛目光动了动，“控制兵权，为了给二哥么？”
蔚南薰侧头看过夜玄烛，“他那份，我已教过他如何夺取。现在我做的事，与他无关。”甚至于她掌控兵权，就是为了制衡夜玄朗。
蔚南薰没指望夜玄烛真能帮上她，她要做的事，可是凭空捏造出一个黑户来，任个皇子再手眼通天，也不当做过这种事情。
没想到，夜玄烛思量过她的话，极认真的询问，“你提到男女，莫非你能易容？”
“这必须能啊。”这可是基本功。
夜玄烛道：“你若要底细干净的，我这儿倒是有几个。”
“哈？”
尊贵无双手眼通天的皇子，还真搞黑户偷渡的事儿啊？
夜玄烛道：“最初太子倒台，朝廷说他已被诛杀，可我听兄长们提起，都说当时监牢里的人凭空消失。我想，他失踪才是真实情况吧？”
蔚南薰沉默，夜玄烛便知道答案，接着道：“失踪的不光是他，还有他的党羽。里面有些人是安阳贵种，有些人则是他募集的贤士。”
“……你跟太子相熟？”
其实从他的言辞中，她已经得到答案，只是难以置信方才追问罢了。难怪夜玄烛身在外埠，却对前朝局势了若指掌。
夜玄烛眉心微蹙，“抛去因皇权而起的杀伐，他是我的大哥，何来熟与不熟一说？”
蔚南薰垂眸沉默，咬了下牙，道，“对不起。”
“你不要道歉。你按照你的计划走下去，有取舍再正常不过。”夜玄烛顿了顿，道，“我跟你说过，我的旧友白榆，就是太子的人。因为他跟太子的缘故，我知道一些他的党羽。那些人下落不明，你若有兴趣，回头我把他们的信息给你。”
上一世，这些人随着太子的倒台，就如同日光下的晨露一般蒸发无踪，直至她被害死的一年，都没有露过面。而太子余党的身份，本身就是最好的障眼法，旁人只会把目光落在这些人曾经的派别上，再不会注意什么出身、嫡庶、师门了。